全人工辅助系统是一种很特别的仪器,也就是当某个病人多器官功能衰竭的时候,用于替代各个器官功能的一种机器,可谓融合了此前世代的人工肝、人工肾、体外膜肺氧合这几种重要技术的一种仪器,用来暂时维持多器官功能障碍患者性命,也用给准备人工器官留出时间。不过席雨眠尽管上了全人工辅助系统,最后并没有器官置换,据说是因为他的器官功能都自行恢复了。
尽管他病重时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康复以后他也没有很想谈恋爱。他出院的时候想去感谢一下所有帮助过他的医生,可是木医生说他转了太多科室了,可能全院的医生都帮助过他,他只好作罢。
席雨眠至今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出院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份出院小结,主要诊断是全身侵袭性真菌感染,除此之外还有好多诊断,他实在看不懂,也就放弃了。
第5章 5
姜欣园虽然不是很红的艺人,但是她所在的那个女团工作还是不少的。他们约会的频率大概是每个月一两次,有时都忙起来,几个月不见面也是可能的。不过他们至今为止都没有一起过夜过,还保持着仅牵牵手的那种很纯洁的关系。
女团成员其实是不被允许谈恋爱的,姜欣园和席雨眠恋爱的事情也是瞒着公司的,所以她能跑出来的时间并不多,有休息时间才能出来约会,到了晚上还得回宿舍去。假如她被人发现在谈恋爱,可能需要支付很大一笔违约金。
尽管时代似乎早就不同,可有些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人类依然喜欢漂亮的人,美好的纯洁的东西,甚至人为制定了过高的道德标准,约束这种“纯洁”不要越界。一方面,全人类已经毫不在乎地性解放了,另一方面,他们却希望公众人物能够保留“纯洁”、“坚贞”之类的传统品质,并且用舆论来正当化这种要求:因为你要靠这个形象吃饭,所以对你的道德要求会更高。
席雨眠认为长时间保持这种单纯的恋爱关系也挺好的,至少有人惦记着自己,他可以暂时获得一些归宿感。他总觉得遗忘掉的记忆让他失去了一部分的自我——他从何而来,为何在此,要去向何方,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以至于“好好活着”成为了无依无据的理想,变成了“活着就好”。
姜欣园问他晚饭吃什么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饭。他回答她:“我正要去吃饭。”
他们的网络已经互相连接了,他的听觉中枢能够听见她在说话,那是经过转换成听觉信息的对方的脑内信息。原来她一直开着和他的连接,没有下线。
“这么晚了没吃饭呀?饿了吗?”
她的声音是很温柔的,无论怎么等待她也不会生气。席雨眠有一丝愧疚,还有一点感动。
“下午有个任务,刚忙完,忘记吃饭了。”
“那你快去吃饭吧,别饿坏了!我等会儿要做节目了,明天再联系哦。”
“好的。”
“周六有空吗?这周六我有一天的假。”
“周六……”今天是周四了,他才刚休假了一天,周六他应该还在首富凌宏远家中出勤。
“周六有任务,没有假。”
“那……那就下次再约吧!”
脑内信息转换成听觉信息后,假如有情绪信息混杂其中,也是可以在语气当中表现出来的。他能听出姜欣园此刻有些失望,但他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能说:“下次你早点把行程表告诉我,我找时间和你同时放假。”
“嗯好的,你快去吃饭吧!”
有人关心他什么时候吃饭,有没有吃饭,那真是很好的感受。席雨眠关闭了网络,心想,这大概也属于“好好活着”的一部分?
不知为什么,今天费医生对他说了他和尚教授还有林教授年轻时的故事,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句话:一辈子没人倾诉没有乐趣只有工作,她怎么耐得住这种寂寞呢?
说的是尚教授耐不住寂寞,可是费医生的言下之意,是林教授就是这么过来的。大约不只是没人倾诉,没有乐趣吧?应该没人问过他是不是吃了饭,有没有饿着,可能也从没人问过他是不是病了,会不会难受吧?
席雨眠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他碎片般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场景,他曾翻看过一本书,是关于苦行僧的。那应该是生病的时候,他记得他是躺在病床上的,他病床边的那扇窗,光线特别好,他还记得每次天晴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阳光在外边照着,还能看到窗外的葡萄架,令他有种他应该第二天就能康复的美好错觉。他至今还记得那本书上写着,苦行僧远离家人,四处流浪,孤独地修行,把自己埋进土中,让自己饥饿,用种种折磨自己肉身的方法,希望证得真言。
他还记得自己问:“好惨,能活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他依稀记得有个人回答他:“因为有非常想做到的事情吧。”
“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快点好起来,才可以去参加比赛。要是饿上几天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我会去挨饿的。”
可他也记不起来那是谁在回答他了,可能是他的父母?来探望他的朋友?还是隔壁床的病人?
他觉得他的父母在他生病时应该曾经照料过他,为何在他好了以后,费医生却告诉他,他的父母在他昏睡期间已经意外过世了呢?他不记得他的任何朋友,他好了以后,他们也没有来找过他。
他也记不得父母的长相了。他看过父母的照片,那几张照片储存在他大脑芯片里,可是他本人的大脑确实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他还会经常想起那扇窗,但他清醒之后曾在附属医院散步,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家医院哪里有那样的一扇窗,窗外有那样的葡萄架。
费医生总是说,人总会遗忘,到你活到我这把年纪,能记住的人也没有几个了,人哪能存储那么多的记忆?活到最后,能陪着自己的记忆都是关于自己的,自己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可过去的人你是看不见的。过去的时光,也许会有一两个场景你还能记住,但谁能说出这个场景的前因后果又是什么呢?
席雨眠只好试图释然。记得与不记得,今时今日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改变,也许不记得还是好事,失去父母的伤痛他也没有太深的体会,大概也是因为他早已遗忘父母的缘故。
首富凌宏远的家是京郊深山里的独栋城堡,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别的房子。凌宏远之所以成为帝国首富,就是因为他开发了庞大的神经系统芯片和网络的商业应用。
林驿桥所在的帝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纯公立医院,林驿桥的科研经费全来自帝国,并非属于某个集团或者资本组织,他做出来的任何成果都没有申请专利,全都是开放的研究。凌宏远在林驿桥的研究基础上升级了信息高速公路,变为神经系统信息高速公路,便捷了所有的社交。古人说的异士能人心念一动,千里之外,似乎终于以科技的形式变成了现实。
林驿桥一生清贫,可是通过他的研究取得巨额利润的资本多不胜数。不过席雨眠在了解了林驿桥的事情之后,觉得他肯定不在乎这些事。假如他在乎的话,大概早就去私人财团搞科研了吧?
进入山里再到凌宏远家,他们的车开了大概二十几公里。凌宏远家附近不允许有空乘通过,他们开进来的车都是纯陆用的,不带空用功能。据说是出于安保的需求,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是无人机就可以通过DNA识别技术执行暗杀的时代了。
一路进山,十几人全副武装坐在车上,这次公司给的任务评估难度是S++级,S++级的任务难度不亚于不带武器从恐怖组织手中营救出人质——可是这次的任务仅仅只是为生病的首富即将进行的治疗保驾护航,为什么任务级别这么高?
席雨眠在昨夜收到公司高层给的资料,但是其中对于任务内容的描述也语焉不详,大意是“配合凌先生医疗团队的工作,避免任何中断医疗行为的打扰,必要的时候可以射杀干扰医疗行为的一切人员”,对于“射杀”给了注解:“射杀部位远离大脑即可”“射杀行为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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