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198)
云鹄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忙带着辞年进了院子,把门一关,轻声道:“怎么了?”
辞年一点关子都不卖:“你得帮我作证。”
云鹄愣道:“作证?怎么了?”
辞年道:“你得证明你到过凤麟阁,你见过栖洲,在你到凤麟阁的时间里,栖洲一直在屋里,从未出去过。”
“你确实没出去过……”
辞年急着纠正:“不是我!是栖洲,栖洲从未出去过!”
云鹄被他这么一绕,更是摸不着头脑,但他从辞年这断成几截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辞年来找他,是要他去给栖洲作证。
“为什么要做证?”云鹄道,“师父怎么了?”
他这一问,辞年的眼睛又红了,他道:“他被诬陷偷东西,我得证明他的清白,我得救他!”
云鹄大惊:“我师父怎么可能偷东西!他那还需要偷别人的东西!昨天不是你待在凤麟阁里吗!丢了什么,也无论如何算不到他头上啊,他……”
“可所有人都看见是栖洲待在凤麟阁里你还不明白吗!”辞年急得大吼,“我得证明他没有!你就是证人,你得跟我去巡按司证明他的清白!”
“好、好……”云鹄彻底明白了,他理了理衣服,带着辞年便要出门,“咱们走,我这就跟你去!”
“他证明不了的。”
两人刚刚跨出门槛的脚,忽然被这一声叹息死死钉在原地。云鹄回过头,看向屋内走出的兄长,哀求道:“哥……”
云鸿叹息道:“我并不是要阻拦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样没用。”
辞年道:“难道是因为云鹄资质尚浅,说话不顶用么……云鹄昨日是被你带去的,你是上仙界的掌信使,你总该……”
“我也一样,没用的……”云鸿摇摇头,“这固元珠是上仙界的赏赐,是极为珍贵的宝物,一旦丢失,就是蔑视上仙界,安文显找不到这东西,必然会上报,这东西在栖洲屋里找到,人赃并获。你找到云鹄,就算他能证明昨天中午到下午那段时间栖洲没有出门,但安文显可从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时候丢的东西,他只说,午后去看,没有找见,所以上报。那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谁又能说得准?”
“而且……”云鸿又叹了口气,“云鹄是他的徒弟,他的证词,不会被采用的。”
“可、可是……”辞年急得直哆嗦,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是在屋里的明明不是栖洲,而是他啊!
但他要怎么说?他能怎么说?去告诉别人,留在凤麟阁的不是栖洲,而是他?去告诉别人,是辞年假扮成了栖洲的模样,在凤麟阁待了一天一夜,还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
那当被问起栖洲的行踪,问起偷换的缘由时,辞年又该怎么开口?
告诉他们自己和栖洲下界除妖救了一个残魂,而那残魂是栖洲的师父?而栖洲不仅救了残魂,还将它带到了储仙台,借着储仙台的灵气,将那魂魄慢慢养好,甚至亲自送他步入轮回……阴阳逆转,背天而行。是嫌这偷东西的罪名还不够大,触怒的人还不够多么?
进退两难,辞年已不知这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云鹄更是沮丧,他今天一早便迎来了兄长,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谁知辞年一来,便给他带了个这么大的噩耗。他思索良久,终于小心翼翼道:“哥……要是这罪名真扣下来了,会怎么样?”
云鸿皱眉道:“轻则禁闭,重则受刑,再重些,怕是要……”
辞年听不下去了。他不想听到什么禁闭和受刑,一个无辜的人,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受这样的冤屈?栖洲这么多年来努力修行,就是为了带着师父的愿望一同飞升,他能护佑苍生,也能照拂万物,他该风风光光地踏入上仙界,成为神官,成为拥有信徒的真正的神。
没等云鸿说完,辞年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凤麟阁的方向冲去。
云鹄看他跑远,忽然反应过来:“他……他要去找谁?他不会要闯进去吧?”
“硬闯凤麟阁?”云鸿大惊,赶忙放下手里的书,匆匆出门去,“赶紧去拦着他!”
……
这闹了一天,凤麟阁上上下下均是不得安宁。
巡按司来了好几趟,把栖洲那间屋子前前后后翻了好几轮,除了那装宝物的盒子,确实什么可疑的都没查到。而安文显这头也是闹翻了天,他的东西丢了,屋里也被查了个遍,可无论是验灵气还是验足迹,都找不到栖洲的半点相关。
栖洲好歹是准神官,虽然宝贝是在他那找到了,但这其他证据仍不充分,暂且还不能将他带往巡按司关押,只得在将屋内物什都清点后,将他暂时关押在原本的屋子里,不得外出,也不得见客,连每日处理的祈愿都暂停了。
安文显将事情的经过说了第三次,终于得了空,能到屋里喝杯茶,可这刚一进屋,他便从余光里瞥见了一个白影,他心下一惊,立刻出手,狠狠揪住了那人的衣领。他本以为这人混进屋内,必定意图不轨,可没想那人被他抓了领子,竟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由于力道收不回来,被他抓着狠狠按向一旁的格窗,砸得那木窗框响成一片。
可这一砸,他也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辞年眼眶泛红,即使被他砸得生疼,也一声不吭。屋外巡按司的人尚未走远,一听这动静,便立刻赶了过来,隔着门问道:“安公子,出什么事了?”
安文显还没答话,攥着衣领的那只手便被用力抓住了,他低头一看,辞年的两只手都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而那红了眼睛的狐狸只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恳求。安文显犹豫了片刻,朗声道:“没事,门口有张凳子,我不小心踢了一脚,你也辛苦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巡按司的一听这话,声音里都带了几分谄媚的笑:“是我手下人不会做事,还请安公子别见怪,我们这就回去了。”
这话音刚落,门外的脚步声就渐渐远了,直到彻底安静。
辞年忽然悲凉道:“安公子,真让人羡慕。”
安文显松开手,放他站直,听了这话,却更加疑惑:“你到我这一趟,就为了告诉我你羡慕我么?”
辞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
安文显转身去倒茶,道:“有什么便快说吧,这地方你不该来的,被人发现了,怕是要受罚……”
他要说的还没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安文显一惊,慌忙回头,却见得那一向嚣张跋扈的狐狸,竟昂着脑袋,直直的跪在了他的面前。安文显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刚才那声闷响,居然是辞年直直跪下时,膝盖磕碰地砖发出的。
安文显无所适从,忙道:“你……”
辞年抬起头,疲惫地看向他,眼里却全是悲哀与凄凉:“安公子,你能放过栖洲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步艰步步皆难行
这一跪可实实在在把安文显惊着了,他愣怔许久,终于支吾道:“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能……”
“这黄金给你。”辞年抢白道,“你放过他,你放过他,可以吗?”
安文显急得头疼,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受不起这一跪,思来想去,只能跟着辞年一并蹲下,试着将他拉起来:“你先起来……”
辞年躲开他伸来的手,低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语气无比冰冷,明明是恳求,却听不出一丝柔软的痕迹来。可不过两句,辞年的身体便随他的声音一样颤抖起来,他道:“安公子……我知道你盼着飞升,我也知道在储仙台时你不满于自己被栖洲压在第二名,但已经飞升了,你那么优秀,将来入了上仙界做了神官,你也一样会功成名就,你根本不会被栖洲这样一个、一个小角色影响前程,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