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106)
楼慕歌脸上的不高兴表现的很明显,嫌弃的看了梁宴北一眼,便把视线移开。
温禅道,“送下去就好,多谢。”
“堂哥,你头上的耳朵是怎么回事?”梁宴北突然开口问,他的眼睛盯着梁书鸿的头顶。
温禅和梁书鸿闻言都愣了一下,这时候的梁书鸿,头上分明什么都没有,是凡人的模样。
一瞬的惊诧之后,梁书鸿道,“此事殿下知道,就烦请他给你解释吧,我这次来是向你们道别的,我要走了。”
“你去哪?”温禅追问。
“我要去妖界,这位小神仙告诉我妖界入口在东望,我要去那。”他说,“我需得想办法变回凡人。”
“你真的要去找妖王?独自一人?”温禅有些不放心,“万一他是个脾气暴虐的妖,不愿意帮你该如何是好?且一路前去那么危险,你身上的血又那么珍贵,被其他的妖盯上……”
越说梁书鸿越觉得害怕,他忙制止,“九殿下千万千万莫要说了,我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
温禅叹一口气,“一路小心。”
梁书鸿看样子都快哭了,“堂弟,你一定要安顿好我爹娘,告诉他们我去了远方修行,很快就回来。”
梁宴北还没说话,楼慕歌就道,“快不了。”
几人一同望向他,他道,“你以为妖界那么好进?有些妖会迷失在妖界入口,短则百年,长则千年,等你回来,你爹娘的墓碑都成祖坟了……”
梁书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双眸一湿,“此话当真?!”
“那当然……”
“好了好了,还是少说点吧。”温禅再一次叹气,对梁书鸿道,“你既上路,就应该断了牵挂,这一条路有可能是有去无回,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再者那妖王……”
梁宴北见自己堂哥被两人说的瑟瑟发抖,忙转开话题,指着楼慕歌道,“殿下,你的大氅被这小孩捡去了。”
温禅的话一顿,想起先前骗梁宴北自己大氅丢了的事,再看看楼慕歌,干笑两声,“是啊。”
楼慕歌哼声,“这可不是我捡的。”说着一把将大氅扯下来,敞着白净的小肚子,“你要想要就拿回去!”
“算了算了,你穿着吧,别冻坏了!”温禅摆手道。
“堂哥,你放心好了,你大伯和大娘我会好好照顾的。”梁宴北解了围,又对梁书鸿道,“你且安心去吧,万事小心。”
梁书鸿的脸色终于平静了许多,说,“离开京城之后,我就不再是梁书鸿,我在外面做的任何事,都与梁家再无关系,如若我此去不归,让爹娘别惦念。”
不惦念是不可能的,几人心里都清楚,梁书鸿这一走,最挂念的还是他的爹娘。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梁书鸿如今已不再是凡人,迟早有一日他会完全妖化,变成真正的涂山狐狸,或许会成为叱咤一方的大妖怪,或许会成为风光无两的神仙,或许……死在去往妖界的路上。
可不管如何,梁书鸿都必须前去,否则他留在这里,将会亲眼见证身边所有人的岁月消逝,朝代更替。
临别的时候,梁书鸿还是洒下了几颗泪豆子,十分不舍的跟着楼慕歌离开了,这一去,又不知是否有归期。
温禅久久的看着两人离开的地方出神,梁宴北静等了一会儿,看着身后火势变大,拍了拍温禅的肩膀,“殿下,咱们下山吧。”
温禅点点头。
梁宴北从岩香寺的房内找了一盏灯,点亮之后两人走出寺庙,夜间的风很冷,温禅有大氅倒是不冷,只是有些担心梁宴北。
不过梁宴北的身体自小就与众不同,倒不怕这点寒风,手比温禅的还要暖和,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放。
两人走过一段长路,到了石阶之处,见上方的雪都被扫尽,倒不难走,只是路有些滑,下的时候还需小心。
两人相互扶着,慢慢从石阶上往下,走到下面时,阿福就痛哭流涕的迎上来,“殿下啊!您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奴才快要吓死了!”
琴棋书画没有阿福那样夸张,也同样是一脸担忧,见到温禅的那一瞬才放松下来,站在一边不说话。
“没事了没事了。”温禅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别哭,大冷的天里小心脸冻坏了。”
阿福还是忍不住在哭,一个劲的谢梁宴北,说是发现温禅不见之后立即狂奔去了梁府,把还在午休的梁宴北硬是从床榻上喊起来。
最后还是梁宴北阻止了他,说是天太冷,站久了容易寒气入体,于是纷纷坐上马车准备回宫。
阿福从梁府借了一辆马车出来,自己照看还在昏睡的谢昭雪和钟文晋,梁宴北和温禅一辆马车。
坐进温暖的马车中,温禅一瞬恍惚,一个念头冒出来,令他全身轻松:终于结束了。
“殿下。”梁宴北突然低声喊。
声音响在耳边,温禅才发觉他不知何时靠得那么近了,手从一边悄无声息的摸过来,缠上了温禅的手指,他问,“怎么了?”
“我想……”梁宴北越凑越近,炽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耳根染上热意,“亲你一下。”
话音一落,他就低头,吻住温禅微凉的唇瓣,手顺势穿过大氅,环住了他的腰背。
温禅从容的闭上眼,慢慢的回应,凑近一点把梁宴北抱住,一种拥有的满足感达到空前高度。
这一刻,温禅心想,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独属于他的梁宴北,既不是守护西凉的大将军,也不是肩负重担的梁家嫡子。
只是他的爱人,现在的,亦是以后的。
☆、雌雄蛊
岩香寺的火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 惊动了城中大半百姓。
火势太过凶猛,再加上又是在山上,不好引水灭火,滚滚黑烟在夜空中笼罩了一整个夜晚。
奇异的是,待到天亮官府要去灭火时,那火却随着晨曦的出现消失了,只剩下一堆被烧剩的残骸, 而岩香寺里的所有和尚都离奇失踪。
寺中那颗巨大的红豆杉树,更是烧得连根都不剩。
异事在京城内传开,一时间流言纷飞。
司徒舟兰站在东湖桥边, 听着四周都是讨论岩香寺一事,知晓是钟国义的事失败了。
先前钟国义来邀请她一同行动时,她就拒绝了。
钟国义为了杀温禅,自愿献身给腐骨妖, 在她看来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因为她早就知道钟国义不会成功, 只要梁宴北还守在温禅身边,那么对他做什么都太过困难,其最根本,还是也要从梁宴北下手。
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自床榻下拿出一个雕着镂空花纹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个盖子是椭圆的小盒,司徒舟兰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拿出来。
盖子打开后,里面是泛着银色的稀水, 水中有两只几乎看不见的肉虫缓慢的游动着,司徒舟兰看了一眼,诡异一笑,又把小盒盖好,装在自己身上。
她把东西藏好之后起身踏出房门,被门外的单柯拦了个正着。
“阿兰,你要去做什么?”单柯的声音有些冷漠。
“单二哥,这跟你没关系,你别介入。”司徒舟兰也以冷淡相应。
“钟文晋身上的蛊,你是从哪得到的?”单柯上前一步逼问,双眉皱得很紧,“你真的在养蛊?”
司徒舟兰生怕自己身上的东西被发现,忙后退一步,道,“那是我在别地买的,只是普通蛊而已,我看着好玩便带来一只。”
“对人体无害?”其实他先前已经向她问过了,这次又确认了一遍。
司徒舟兰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道,“放心吧,无害的,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会亲手给他拔蛊。”
单柯道,“阿兰,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并非心恶之人,但愿你别执迷不悟。”
劝导的话,单柯说过很多,从金陵一路说来了京城,而今他也觉得累了,最后提醒了一句,他转头离去,不再多说。
司徒舟兰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抱紧怀中的小木盒,司徒舟兰匆匆走出衙门,往梁府去,路上她尽量避开了人比较多的街道,行至梁宅旁时,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
司徒舟兰并不会武,根本没察觉有人的靠近,更别说挣脱了,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人蒙住了眼睛,紧接着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恢复意识之后,她的后颈还是酸痛的,眼前依旧蒙着什么东西,手脚被缚住,坐在一个硬邦邦的椅子上,她抬了抬脑袋,发出一丝呜咽。
“好像醒了。”身边有人道。
“把蒙眼的取下来。”另一人道。
司徒舟兰立即听出第二人是九殿下温禅的声音,下一刻眼睛就被亮光刺痛,她皱眉眨了眨,适应光线之后,抬眼一看,就看见了温禅。
他坐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椅上,一身杏黄色的锦衣,头上戴着端正的羊脂玉一般白的玉冠,如墨的黑发绾起,刻着如意纹的白簪折射温润的光,俊俏的面上带着淡然的笑意,优哉游哉的端起一杯茶盏浅尝两口。
“九殿下,你这是何意?”司徒舟兰冷着神色问,她虽然恼怒,但并不是大喊大叫撒泼女子。
“司徒舟兰,我把你请来这里,原因你自己应该知道吧?”温禅反问。
“请?”她嗤笑,“殿下的礼节还真是特别。”
“大胆!”阿福在一旁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们殿下这么说话?!”
温禅抬手制止,“你先退下,我与她单独聊聊。”
阿福应声行礼,恭敬的退出大殿,轻轻的带上殿门,整个殿内就剩下两人。
“恕民女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司徒舟兰一派冷硬作风,似乎拿准了温禅不敢对她如何一样。
想着自己毕竟是姓司徒,在金陵也有相当重的分量,且又是梁宴北一起长大的妹妹,就算是碍于梁宴北,温禅也不会对她出手。
温禅放下茶盏,轻挑眉,“你愚钝?”
他从茶壶后拿出一方小盒,轻放在司徒舟兰的眼下,“这东西是什么?”
看见这小盒之后,她脸色才剧变,“你竟然搜我身?”
“我请你来禧阳宫,自然要确认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危险物件。”温禅轻笑,随后拿出一大把纸包药,还有几个小瓷瓶,叮叮当当的掉落在桌上,“你看,你身上可藏了不少东西,谁知道这里面哪一样是致命的呢?”
司徒舟兰的怒火一下子冲到脑顶,也维持不得冷淡的模样,恨声道,“你把东西还给我!”
温禅冷眼看她,问道,“你拿着这两只虫子去梁府,是想做什么?”
“你监视我?”司徒舟兰难以置信的瞪着温禅。
他扬起讥诮的神色,“监视你又如何?”
说着将小盒的盖子打开,撇了一眼里面的两只小虫,“这两只小虫游得挺欢,你揣在怀里,可是什么宝贝东西?”
“不是不是!”司徒舟兰慌忙否认,“只不过是两只普通的小虫罢了,我养着玩的。”
“养着玩啊……”温禅若有所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敲着,“你说的是真话吗?”
司徒舟兰道,“九殿下,你派人将我打晕带来这里,可有想过后果?司徒家好歹在江湖是有名有望的,就算宴北哥不会站在我这边,还有单家……”
“我不想听那些。”温禅打断了她,道,“这两只虫,是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