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爷你醒一醒(6)
后来卫衍一路高升,任了镇北将军,赵连济对他更多的便只有对上位者的敬重,此时再听这句‘赵叔’,心中免不了动容,再看那份详细的诊疗记录,最后那几分疑虑也褪了下去。
“妙啊......这位公子竟能想到用这样的方法缓慢打开穴道、经络。重新进行调理,且每日调整施针穴位以达到最佳效果。”
赵连济不由得重新审视躺在床上的陈子穆,“将军可知他师从于哪位高人?”
卫衍摇头,“赵叔能否从这手法上看出一二?”
赵连济沉吟了一会儿,“我驻守军营多年,倒不知近年来江湖上是否有擅长古外之术的能人,但三十年前,我确实遇过一位精通此番,且医术极高的医者。”
“那子穆会否恰好是您相识那人的门下弟子?”
赵连济却是面色复杂,半响后摇头道:“那位前辈怕是早已经......”
“属下年少时曾在太医院任职,后经一位前辈提点,才发觉比起替那些王公贵族们调理身体,这军中的救死扶伤更适合我,而那位前辈,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正是当时任太医院正使的华太医。”
卫衍一怔,未曾想会提及那事。
扶禄十九年,宫中剧变,大皇子邢辰修被毒害险丢性命,先帝震怒下令彻查,许多细节并不为外人所知,但那次事件导致后宫数妃嫔被满门抄斩,在史书上留下了十分残酷又血腥的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针灸的所有知识全部是瞎掰的...千万别考究_(:з」∠)_
对了,我每晚十点更新,白天提示的更新都是捉虫,大家不要被骗哈
第8章 病
说起来,卫衍与当时的大皇子邢辰修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年秋狩,恰逢卫林进京述职,先帝体谅边防生活辛苦乏味,特许卫林带独子卫衍参与狩猎。
年幼的卫衍随父亲入了皇家猎场,一眼就被远处的男孩吸引。
男孩一身干练的狩衣,背手立于百官之前,卫衍离得远,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却能看出那位甚至比自己还年幼的孩童,身上已经显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只见他接过随从递来的精弓,抽箭、架弦、拉弓一气呵成,那箭仿若乘着电掣之势,穿过矮丛,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以冉郢秋狩的规矩,皇帝会指定一人开弓,只要这箭离弦,便意味着秋狩开始,这次被委以开弓重任的是年仅六岁的大皇子邢辰修。
众人皆以为他会放空箭,直到远处等候的武侍将一只野兔捡回,百官才后知后觉的纷纷下跪赞叹大皇子箭法精准。
这么多年过去,卫衍仍记得那一刻心中的惊艳。
父亲曾说过,皇家重文轻武,已经几代未曾出过这样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何况较于习武,邢辰修的文采也绝不逊色,可以想象日后必将是冉郢的一位明君。
只可惜.....一切都止于那场后宫纷争。
关于当时的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永安王邢辰修,民间有许多说法,有人言他虽然捡回了性命,却是被毒傻了,成天疯疯癫癫所以被囚于王府之中。
有人言他成了药罐子,需终日不断饮用世上最名贵的药材才得以续命。
也有人言他瘫痪在床,再无任何行动能力。
总之,当初那位文武双全,始龀之年便显过人天资的储君人选,自那次事件后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哪怕之后新帝登基,着封他为永安王爷,册封大典上他也未曾露面。
而当时时任太医院正使的华辛,受此事牵连被革职流放,永世不得再入銮城。又有传言,华辛实则并未被流放,由于救治大皇子不利,又知晓太多皇室秘史,被先帝近旁影卫暗杀。
但无论当初的真相如何,陈子穆师从于华辛的可能微乎其微。
这问题暂时找不到答案,陈子穆的身份依旧是个谜。
卫衍亲自将赵连济送到帐外,看着对方离开后,差人去伙房烧了新的热水来,按照赵连济说的方法替他降温,又拿筷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浸润他干裂的唇瓣。
其实卫衍今日让赵连济察觉自己对陈子穆的心意并非偶然,而是他有意为之。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份情感,总要尽早做些打算才是。
赵连济虽然职位上是他的下属,在军中地位却是十分之高,随军数十载,多少士兵甚至自己,都是赵连济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
如今他在赵连济那头露出些许亲昵作为试探,又展露了陈子穆高明的医术,赵连济惜才,尤其这战乱之中,边境军营极难找到真正有回春之术的医者。
目前医帐共有三名军医及几位军医学徒,除赵连济都资历尚浅,治疗些简单的头疼脑热及外伤还好,当不起大责。
赵连济知晓了陈子穆的过人之处,日后若真二人间传出了什么,他心中总会权衡一二,多少替陈子穆担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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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衍照顾了陈子穆一宿,隔日天初亮时不得不离开前往校场。敌军虽迟迟没有动作,但边防的日常训练丝毫不敢松懈。
离开前,卫衍差人请了赵连济的小徒弟来。小徒弟名唤赵二博,是赵连济的一位远房亲戚,年纪不大,之前一直只是在医帐打打下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将军本人,行礼之后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摆往哪里。
卫衍看了他一眼,对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太放心,又嘱咐道:“赵叔都交代过吧?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他换换帕子,人醒之后立刻通知我,再让人煎药过来。”
“交代过了,小人明白的,将...将军放心。”
“嗯。”卫衍离开前又在陈子穆颈项处探了探,见温度不再如昨日那般灼热,这才安心先去处理军中事物。
这日陈子穆一直睡到了申时才醒过来,赵二傅是个话痨,早上见到了大将军紧张又兴奋,结果在这儿也没个说话的人,又不敢偷溜回军帐,憋了一天可把他给憋坏了,见人终于醒了便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
“公子您终于醒了,您怎么能睡那么久啊。”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头疼不疼,或者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您不知道,将军可担心您了。”赵二傅自言自语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啊对了,我得先找人通知将军。”
他言罢就匆匆跑了出去,留下一睡醒就被吵得脑仁疼的陈子穆。
好在赵二傅只是到门口找守卫去通知卫衍,自己没一会儿又回到了床边,在他开口前,陈子穆终于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公子得了风寒,昨夜里将军连夜请了我师父来诊治,但因为公子一直不醒也无法服药,就只能暂时先通过湿帕降温。”
銮城远没有这边境寒冷,加上圣上体恤,派专职修建皇城的工匠在王府里铺设了地龙,来的路上陈子穆一路都在尽力去适应这样的温度,也提前服用了抗寒的药品,没想到还是没能扛过去。
“多谢这位大人照顾。”
赵二傅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公子叫我二傅便是。”
赵二傅虽然话多,性子却是好的,为人爽直没有太多心眼,对忽然出现在将军帐里的陈子穆也没什么芥蒂,见他唇部干涩便倒了温水到床前喂他,两人凑得极近,赵二傅一手扶着陈子穆的肩,一手端着杯子凑到他嘴边。
卫衍收到消息赶回来时,见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眸色霎时冷了下来。
赵二傅先感受到了那股压力,抬头就见卫衍正站在他身侧看着他。
“将将将将军,您回来了。”
“嗯。”卫衍压下心中泛起的那阵无名火,接过他手中的空水杯,偏过头对陈子穆问道,“还要吗?”
陈子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喉头一痒先咳嗽了起来。
卫衍眉间的褶子更深了几分,恰好这时赵连济掀开帐帘入内,见状便立刻上前查看。
“将军放心,公子的症状比昨日已经好些了,只是病去如抽丝,若要完全恢复还需一段时日。”
卫衍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了神色,端过刚刚赵连济送进来的药碗道:“这种小事,您让下面的人做就是,怎么还亲自送过来。”
“公子病了,一会儿将军还要施针不是?属下过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那,咳,咳咳...在下来口述穴位,前辈施针可好?”
“行。”赵连济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昨日老夫看了公子的施针记录,实在是自叹不如,敢问公子师从于哪位高人?”
“抱歉,家师为人低调,实在不便提及名讳。”陈子穆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卫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示意赵连济先到一旁休息,他自己则坐到床沿,“先喝药吧。”
卫衍的动作太过自然,直到他拿勺子舀了药喂到嘴边,陈子穆才反应过来大将军竟然是要亲自喂药,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自幼被伺候惯了的人,刚刚赵二傅喂水也不觉什么,但喂药的换成卫衍,陈子穆总觉脸上微微发热,喝了两口便伸手去触药碗,“不敢劳烦将军。”
“不是还病着吗,你盖好棉衾便是,别再受寒了。”
一旁站着的赵二傅见状没多想,上前道:“将军,我来喂公子喝药吧。”
卫衍像是没听到般,连半分眼神都没给他,只是面上更冷了几分。
赵二傅摸不着头脑,正想再重复一次,赵连济赶紧伸手拦住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蠢徒弟:“二傅,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医帐去吧。”
虽不明白情况,好在赵二傅是个尊师重道的,听赵连济说完后行了个简礼便离开了,留下赵连济神色复杂地看着卫衍继续给陈子穆喂药。
回帐之前卫衍已经吩咐伙房将米饭加水多熬一阵,军营条件有限,做不了山珍海味,但作为将军,开个小灶熬个粥却也不算难事。
见时间差不多,他便让人将粥送了来,小心喂进陈子穆口中。
卫衍今日显然心情不佳,陈子穆没再企图忤逆他的意思,哪怕没什么胃口,也将一碗粥都喝进肚中,这才开口道:“多谢将军。”
“真谢我就早些养好身体。”卫衍依旧冷着脸,一句关心到他嘴边硬是说成了命令。
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希望是自己多想的赵连济,此时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当年卫林将军在遇到如今的将军夫人时,不也是这副别扭样子,不愧是父子,连这在意中人面前不善表达的样子,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赵连济又去看此时的陈子穆,倒是出乎意料,面对这样严肃到近乎吓人的卫衍,陈子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表情看起来甚至带着些许安抚性的笑意,只听他缓缓开口道:“将军昨夜照顾我怕是没能睡好,今日不如早些做完针灸休息吧。”
“嗯。”卫衍站起身,神色终于柔和了几分
按照陈子穆的口述,赵连济很快替卫衍做完治疗,拔针后,卫衍拱手道:“以后有劳赵叔每日过来一趟。”
“将军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何况公子医术高明,属下受益良多。”
这头已经无事,赵连济说完后便告辞离开,才刚走到帐帘前,外头突如其来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心疼赵二傅,不知不觉中就得罪了我们将军 hhhhhh
第9章 战号角响,战事起。
哪怕第一次亲历军营的陈子穆,也知道这号角代表的含义。
卫衍已经迅速地开始穿戴战甲,一边匆匆对赵连济交代:“赵叔,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劳烦您撤离时带上子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