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爷你醒一醒(5)
陈子穆将记录着今日日期及施针部位的宣纸拿回床边的矮柜上,卫衍看着上头端秀的字迹出神。
想来以陈子穆这样的家世,若内庭和睦,该是也有大作为的,可惜了...
卫衍看着眼前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男人,那份隐隐的心疼似乎更重了些。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陈子穆脑海中想的却是,如若在尚未替卫衍医治好腿疾之前,他便需要返回銮城,又该如何是好。
时间就这样在两人的各有所思中悄然流逝,眼看那支香已经燃到了底部,陈子穆起身走到床侧,俯身将卫衍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将军可有什么感觉?”
“好像膝盖处有微微涨热感,但依旧是疼的。”卫衍如实道。
“嗯,有涨热感证明并非无效,但您这病拖得久了,治疗无法立竿见影,还望将军能耐心些。”陈子穆慢悠悠地将话说完,又道,“您最好先躺上半柱香,待涨热感褪去再动弹,银针针口虽小,若不注意,也会有感染风险。”
陈子穆说着走到另一头,将银针简单清理后放置回针袋,又到桌旁在那纸上做了详尽记录。
卫衍依照陈子穆说的又躺了一会儿,外头似乎没了动静,他起身去看才发现对方写完了那针灸记录,竟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算算时辰,此时确实早已经过了陈子穆以往休息的点,卫衍愧疚之余心下又有几分无奈。
这人不久前还说他太过轻信于人,可明明自己不也一样,从初见开始,似乎陈子穆对他就没有丝毫防备之心,睡他的床榻,吃他给的食物,还替他治疗腿疾。
要知道,冉郢断袖之风盛行,多得是有钱人家包养小倌公子,虽上不得台面,放在家里养着行行那上不得台面之事却甚好。
陈子穆生得这样好看,是多少名楼小倌比不了的,若真碰上个有这方面癖好之人,怕是危险至极的吧。
只是这么想着,卫衍眼中便浮起一层戾气,他想,若有人真把主意打到子穆身上,他必不会轻饶。
眼前陈子穆虽待在军营中,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日后若边境太平,不如让他在常渝城安个家,开个医馆药铺都可,有了营生便可娶妻生子了。
娶妻生子。
卫衍皱眉,发现自己心底对这个词竟是抵触的,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视线不由又回到熟睡着的男人身上,也许是睡得并不舒服,陈子穆的薄唇微抿着,长发披散在一侧,盖住了半张姿容姣好的脸庞,一节白嫩如霜的小臂因着弯曲的姿势露出袖口外,被帐外吹来的寒风冻出了些许小疙瘩。
“子穆。”卫衍附身唤道,“到床榻上休息,别着凉了。”
陈子穆轻哼了一声,将脑袋换了一侧靠,显然是不想理会扰人清梦的卫衍。
那动作迷糊又可爱,仿佛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挠在心上。半响,卫衍叹出口气,任命似的弯腰将人横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陈子穆虽看着瘦弱,实际上重量并不轻,好在卫衍日日操练,体格壮硕,抱起一个成年男人丝毫不觉费力,很快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置在床榻上。
这是卫衍第二次替陈子穆脱衣,动作却再不如第一次那样坦然。
偏偏陈子穆似乎还觉得不够般,在卫衍好不容易将他外衫脱去,熄了烛火上床后,他翻了个身顺势凑进了卫衍怀中。
陈子穆畏寒卫衍是知道的,今日卫衍因为做了针灸,再没将亵衣穿回去,许是身上的热气吸引了对方。
卫衍浑身都僵住了,但看着他那毫无防备躺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手掌抬起停驻了片刻,最终没能狠下心将人推开,反倒是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伸出手臂垫在他颈下。
陈子穆的脑袋接触到了热源,舒服地蹭了蹭,若此时他醒着便会发现,向来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卫大将军,这一刻竟微微红了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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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枕着卫衍睡了一夜,隔日陈子穆醒来时,卫衍早已经离开营帐。
他晃了晃依旧混沌的脑袋,眯起眼,关于昨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写完针灸记录的那刻,困意太浓,他实在不记得后来自己是如何来到了床上。
其实比起刚服药那些年,近来他已经感觉药效弱了许多,至少一日能维持二三时辰相对清醒的神志。
当初来军营时为防卫衍察觉,他将一些非必要的用品都放在了师妹身上,补充药效的药品因为有毒性也未随身携带,仅有防范突发状况的解药还在身边,现下只盼这药不在近期失效,否则那内力必是瞒不过卫衍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两章哦,大家不要漏看前章~
(今天的喵是不是很甜!叉会儿腰)
第7章 心意
今日卫衍出操回来时,陈子穆总觉得对方神色不太自然,却又始终说不出具体怪在何处。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昨夜里在对方怀里窝了整宿,害的卫衍白日训练时满脑子全是他的影子。
用过饭稍事休息后又到了施针时间,许是卫衍交代过,这次不用陈子穆开口,已经有人送来燃好的火盆,卫衍也已经脱完了衣物在床上等着。
陈子穆坐在床沿,集中精神将一根根银针扎进卫衍体内,待针袋中的银针用尽,紧绷的神志放松,困意霎时席卷而来,无法,他只得起身到一旁用水桶内的凉水打湿了脸,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卫衍见了立刻皱眉,“到外头差人去请赵军医过来拔针,你先休息吧。”
“不必了,一炷香罢了,子穆还是能等的。”陈子穆淡淡一笑,见卫衍一脸的不赞同,又道,“算起来,将军是我的第一位患者,我虽学医多年,但因为自己身体及家族原因,一直没机会施展,如今承蒙您信任,必全力以赴,不敢出半点差错。”
听陈子穆说罢,卫衍虽依旧担心他的身体,但也没再阻止。
待陈子穆拔完针便听卫衍又催促道:“你快睡吧,其他明日再记也不迟。”
确实是困了,此时哪怕去记录也容易出错,陈子穆没挣扎,收好了针袋走到床边,却在上床前顿住了身体...
两人以往就寝时,为卫衍清晨离开时不打扰到陈子穆,一直是陈子穆睡在床里侧,卫衍在外侧。可此时卫衍刚拔针,趴伏在床沿,陈子穆若是要躺到里侧,势必要从他身上跨过,此举并不礼貌。
见他没了动作,卫衍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向里挪了一个手掌的位置,侧头笑道:“上来吧,没事。”
陈子穆这时已经有些迷糊了,也顾不上许多,曲了左膝半跪在空出的那一小块位置上,右腿越过卫衍到了床的里侧,才要收腿,却因太困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掉下床去。
千钧一发之际,卫衍迅速翻过身伸手一捞,陈子穆在还未反应前,整个人已经摔到了卫衍身上,两人身高相差无几,陈子穆的位置略低一些,这一摔卫衍的唇直接触到了他额上,彼此皆是一愣。
最后还是陈子穆先找回来神智,拿手撑在卫衍身体两侧,轻声道:“将军别压着针口。”
军医的这套银针并非特制,只是市面上普通的银针,拔针后的针眼也略明显,虽说卫衍体质不错,保险起见还是该注意避免感染。
“抱...抱歉。”卫衍的右手还扶在陈子穆后腰上,闻言顺势抱着他半转了身体,将人放在里侧的床铺上。
陈子穆极力忽略额上传来得异样感,“应该是我感谢将军出手相助。”
“快休息吧。”卫衍又恢复到了趴伏的姿势,语气中却还是透着几分不自然。
陈子穆是真的困了,还来不及理清心中一闪而过的悸动便陷入睡眠中。
身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卫衍才敢略显僵硬地转过身,唇上似乎还停留着刚刚那细嫩皮肤的触感,他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陈子穆的额头,却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似的又迅速收了回来。
到了此刻,卫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里那份不知何时早已经升起的情愫。
撇开性别不说,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未坦诚对他,这样的医术,这样的气度,绝不是自幼长在病床上的病弱公子该有的。
可无论理智如何分析,情感上仍旧非自己所能控制,动情了便是动情了,与对方的身家背景无关。相反,这人越是神秘难以捉摸,越让人有想要深切探究的欲望。
卫衍就这样看了陈子穆许久,直到火盆里的炭火几乎燃尽,他才起身简单洗漱,熄了烛火重新上床。
他像昨天那样将陈子穆小心地揽进怀中,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温柔地说道:“子穆,无论你到底为何来这军营,只希望日后,对于认识我这件事,都不要觉得后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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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穆每日替卫衍施针,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向后延了不少,为了保持清醒总需要用凉水多次提神,这样到了第七日,终于是撑不住病倒了。
卫衍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怀中人的异样,霎时从浅眠中醒来,用手背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所触之处一片火热。
最后那几分睡意也完全褪去,卫衍来不及多想,匆忙间套了件外袍便疾步向外走,轮值的小兵见他行色匆匆地出了营帐,赶紧迎上前询问。
卫衍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去唤赵军医来。”
小兵不敢耽搁,领命而去,卫衍便又回到账内。
许是病中畏寒,陈子穆将棉衾紧紧裹着,睡得也并不安稳,似乎是陷入了梦魇中,不断晃动着脑袋。
卫衍叫唤了他几声,没能将人叫醒,只得先让人重新点了火盆来,又将之前换下的另一床薄衾也拿来替他盖上。
不多时赵连济便到了,见到毫发无损的卫衍首先松了口气。
卫衍颔首,“有劳您了。”
赵连济看了床上躺着的陈子穆一眼,明白了情况,抚了抚下颌垂落的胡子,笑道:“将军言重了,治病救人乃属下的分内职责。”
卫衍没再耽搁,带着赵连济到了床边,解释道:“他为了给我治腿这几日都用凉水提神。”
赵连济给陈子穆把了脉,又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确实是风寒引起,这位公子体虚,不宜用发汗退热法,最好能一直用温水浸湿帕子覆于额头上先缓和高热,待醒来后再服驱寒的方子。”
“好,这帕子大概多久换一次,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赵连济见卫衍一副打算亲自照料的样子,诧异道:“这事哪能将军来做,一会儿差人将他抬到军帐,属下和小徒弟自会将人照料好的,将军不必担心。”
“不了,人是我带回来的,打扰了您休息已经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能再劳烦您。”卫衍回头看了床上的陈子穆一眼,顺手将他散乱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您回去休息吧,明日待他醒了,我再派人通知您。”
赵连济被卫衍举手投足见透露出的亲昵吓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待卫衍出声催促,他才颤了颤,猛地回过神,“帕子到半干时便需更换,将,将军明日还得出操,这人还是交给属下来看顾吧。”
“不必,人在我这儿,我多少安心些。”卫衍面上不动声色,但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威严。
“属下告退。”赵连济不敢再争辩,叹了口气后转身向外去。
“赵叔。”卫衍喊住对方,从案上拿了陈子穆用来记录每日施针部位及效果的册子递给他,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您心中的顾虑,但子穆既是为了替我治疗才受寒,我照顾他也属应当。”
卫衍当初初入军营时,卫林从未因为他是自己儿子而给予任何优待,甚至少有人知晓两人的父子关系。
刀剑无情,他年纪又尚小,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到医帐的频率也高,赵连济那时年纪不大,被尊称一声‘赵叔’便真将自己当作他的长辈般,生怕他留下病根,每每治疗都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