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爷你醒一醒(14)
这性子不适合朝堂之上的虚与委蛇,但放在军营里御敌倒十分合适,若再有吕义水这般心思缜密之人伴在左右,两人相辅相成,将来许是能担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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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医帐,几位军医见到陈子穆均是十分惊讶,“陈公子真能解这‘白骨枯’?”
陈子穆不多言,上前查看了吕义水的中毒情况,回头就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好奇跟上来的赵二博:“二傅能否替我去找这上头的几位药?需研磨成粉,时间紧急,越快越好。”
药方上都是些常用药,赵二傅虽心里疑惑,但还是应下后立刻就到药柜里寻药去了。
陈子穆将自己带来的几个药瓶搁置在一旁,向旁人要了一些治疗器具,又对卫衍道:“军中可有烈酒?”
“有,我去给你找来。”
军规不许饮酒,但之前李徒在常渝采购年货时还是顺手带回了几坛,想的是万一日后战胜,能让大家庆祝一番,运回营时还被卫衍数落了一番,没想到恰好在这时派上用场。
几位军医已经到一旁照顾其他的伤患,陈子穆就近找了一脸忧心杵在一旁的李徒:“李将军替我按住吕将军的身体。”
“好!”
陈子穆拿来布巾让吕义水咬着,吕义水轻声道了谢,话音才落,身体就被男人用力圈入怀中。
他浑身一僵,哪怕此刻早已经虚弱到起不了任何旖旎的心思,在这样亲密的接触下还是没忍住红了耳尖。
吕义水此时还是一身战时的着装,头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因为摘了头盔,李徒一低头,视线恰好落在了那发红的耳根上,心跳莫名也跟着加快了几分,刚刚还未来得及理清的情绪一下又都冒了出来,到了这时,许多往日相处的细节也都清晰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人待他总与待旁人不同,哪怕是卫衍,两人看起来也只是兄弟间的熟悉而已,只有对他时,吕义水眼中总会多几分笑意,时不时露出或惆怅或欣喜的神色。
最后那几丝的怀疑也消失殆尽,李徒终于不得不承认,曾经他嫉妒过的,那个被吕义水放在心中的人,竟真是自己......
这头两人各怀心思,那头陈子穆却没给他们太多时间,锋利的匕首在火上烤热后直刺向伤口,刚刚止住的血霎时又喷洒出来,他未停手,刀尖转动竟是生生刮下一块肉来。
吕义水仰着头,死死地咬住口中的布巾,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而他身后的李徒也再次通红了眼,扭头不忍再去看。
这时卫衍取了酒回来,陈子穆接过酒没给人丝毫的反应时间,手腕一翻那酒便直接撒在了伤口上。
巨大的刺激下,吕义水终于没能再撑住,在李徒怀中晕了过去。
“陈公子!义水他.......”李徒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没事,死不了。”
陈子穆无暇顾及他,专注于用自己带来的药粉给吕义水止血、缝合、包扎。
待赵二傅也磨好药粉回来,陈子穆倒出一碗酒将那些药粉直接洒入其中,以银针浸之,再刺入吕义水的几个穴道之中。
不多时,银针变为深黑色,他这才又取了两根银针将吕义水唤醒。
吕义水醒后想取下口中的帕子,却因为太虚弱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抬起。
“义水你别动,我来。”李徒就着抱人的姿势,侧头将那布巾抽离。
陈子穆这时取了自己带来的一粒药丸,就着烈酒喂吕义水服下,解释道:“这不是‘白骨枯’的解药,只能将一部分毒素清除,这些日子伤口附近也许还是会有少部分皮肉溃烂,但不会太严重。”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陈子穆示意李徒可以将人放平:“吕将军不必客气,若出现溃烂或是其他不适再让人唤我便可,今日我先回去休息了。”
陈子穆起身时,脸色几乎同吕义水一般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卫衍跟着他到了医帐外,终于没忍住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出口已然是命令的口吻。
陈子穆觉得这样故作严肃的卫衍很是可爱,疲惫之余眼底倒有了几分笑意:“多谢将军。”
医帐与将士们住宿的营帐并不在同一片区,步行需约一盏茶的工夫,刚刚陈子穆不过是一直在强撑着意识,此时放松下来,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坚持到走回营帐,索性也不矫情,俯身趴伏在卫衍宽厚的后背上。
“得罪了。”卫衍轻言了声,双手绕到身后托住了他的臀部,这才稳稳地站起身来,“若是困了就先休息吧。”
“有劳将军了。”
陈子穆确实困了,听着卫衍沉稳的心跳,在迈步产生的微微颠簸中很快睡过去。
也是因为他及快地入了眠,所以并未发现,当他的脑袋靠上卫衍的肩膀,鼻息洒在那裸露的颈项上,男人的心跳便失了节奏......
卫衍背着人踏着清晨的薄霜往回走,快到寝帐时,恰巧被匆匆赶来寻他的近卫遇上。
“将军。”
“有结果了?”卫衍看了他一眼,在原地站定,却是并未将背上的人放下,只是道,“直说吧。”
“放箭的是弓兵营的都统与百夫长,二人都是先服毒才下的手,没等回营,人已经不行了,尸体暂时与其他牺牲将士的尸骨安置在一块儿,您看......”
那两人既然敢当众出手,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卫衍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但思及那些死伤的同胞,脸上露出几分狠厉的神色:“别侮辱了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先让人把他们的尸体运到瞭望台那头,吊起来,等军医处理完伤员有时间了,再去查探一下是否有线索。”
“是。”
“把搜来的相关物品先都送到主帐,另外把与他们同帐的士兵也聚集起来,待我一会儿去了解情况。”
“是,将军。”
卫衍不再多言,拒绝了对方想上前帮忙的提议,在那略微惊诧的目光下,背着陈子穆继续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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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时便自睡眠中被唤醒,又替吕义水治疗,伤神又费力,所以之后的这一觉陈子穆睡得格外沉,直至亥时才醒了过来。
彼时卫衍也已经回营休息了,陈子穆初醒时只觉自己周身被暖意所包围,待睁了眼借着月光才看清了自己此时是被卫衍整个包裹在了怀中。
两人贴得极近,甚至能隔着亵衣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卫衍的一只手臂横越过他的身侧,搭抚在他的后背上,而他的脑袋则是正枕在对方的另一只臂膀上。
更加令陈子穆感到诧异的是,对于这样的姿势,自己竟没有丝毫的不适,就仿佛......他本就该待在男人怀中那般自然。
他想坐起身,不料才刚稍一用力,男人便也跟着睁开了眼,低沉的嗓音在耳旁道:“醒了?”
“抱歉,我吵醒您了吗?”
“没。”卫衍伸手点燃了床头的油灯,醒了醒神后见陈子穆一脸尴尬的模样,猜测道:“是不是饿了?”
“我想去解手。”陈子穆难得的有些窘迫,轻轻拉了拉卫衍的衣角,“将军能否让我先下床。”
卫衍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地给他让了位置,又将另一个油灯点燃,“天寒,记得披了披风再出去。”
“好。”陈子穆不再去看卫衍,快速地下床更衣,披好披风后,逃也似地出了寝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虽然李徒很蠢,但是他的存在时有价值的( ╯□╰ ) 王爷已经想好怎么用他了
第19章 问
陈子穆如厕完回到营帐时,卫衍也已经起身穿好了衣物,见他回来便道:“给你倒了热水,先吃块干粮充饥,明日起了再去伙房用饭吧。”
“好。”陈子穆在桌边坐下,接过卫衍手中的干粮,却没有急着吃,忽然抬头笑了笑,“将军觉得这像不像子穆初来军营时的场景?”
几月前,他第一次在这帐中醒来时,卫衍也是如此替他准备了干粮与茶水,只是那时对方眼中的戒备更浓,举止也更有距离感。
“是啊,转眼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他这一说,卫衍也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陈子穆还是笑着,只是那笑中渐渐又透出几分苦涩,他看了卫衍半晌:“将军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事先便知晓苍川在冉郢军中有奸细之事,吕将军所中之毒并不会立即毙命,而这军中又恰好只我能解这毒。”陈子穆凤眸一挑,见卫衍沉默,他放下手中的干粮,拿过一旁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手,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嗓音,出口却有些咄咄逼人,“将军难道没有丝毫怀疑吗?”
“我问了,你就会如实以告吗?”
“将军若问,子穆自然会解释,只是您信或不信罢了。”
“我确实有一事想问,提醒也好,救人也罢,你明知道会引起怀疑,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这样做?”卫衍在他的注视中缓缓抬起手,抚上他拿着帕子的手腕,指尖在那圈仍十分显眼的红痕上轻轻摩挲着,眼中有掩不住的自责,“疼吗?”
陈子穆摇了摇头,男人轻缓的动作中似是透着无限温柔,拂去了他心中那股萦绕了多时的烦躁,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来这军营,确实有我的目的,这个目的让我暂时无法做到绝对的坦诚,但我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我的目的,与将军您个人或是这支镇北军乃至背后的整个冉郢,都不冲突。”
“我信你。”
其实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卫衍也早已经决定要信他。何况在背着他回寝帐的路上,卫衍脑中回想着卫林那封信中的内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若真如他所想,关于陈子穆的真实身份,关于他为何来军营后从不多问,却又像是一直在帮助自己以及这支军队的事,以及那些自他身上不断释出的睿智气魄便都能说通。
见卫衍说信他时的神色不似作假,陈子穆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认真道:“多谢将军。”
待陈子穆用过干粮后,两人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黑暗中,卫衍忽然开口:“这次刺伤义水的人便是苍川在镇北军内的细作,他军中职务并不低,这次出手原本的目标是李徒。无论李徒还是吕义水,只要在镇北军中的人应该都知晓,他们虽是我的亲信,对战争却都无法产生决定性影响,他又为何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动手?”
若真想动摇军心,直击卫衍显然更加有效,何况对方既然已经用了毒,为何不直接用一招致命的毒|药,反倒要给他们留一线机会。
卫衍自下了战场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来军营这么久,这还是卫衍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及军事,陈子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向他询问,略微思索后他认真分析道:“将军有没有想过,也许混迹在镇北军中的势力与苍川这支军队,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与赫连淳锋,并不是一个来自一个阵营。”
“当时那箭射向李徒时,我也曾发现赫连淳锋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可这又是为何?”
“苍川两位皇子争权,大皇子赫连淳译尚文,善谋略;二皇子赫连淳锋尚武,虽不至于愚钝,但比起他大哥来要稍逊色一些。”在卫衍面前表现得对苍川如此了解其实并不明智,但既然卫衍信任他,陈子穆也愿回以相同的诚意。
他顿了顿后又继续道:“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猜测这次真正主战的其实是赫连淳译,苍川帝王内心中一直渴望冉郢富饶的土地,在争夺储君的这个关口上,赫连淳译的这一主战使得赫连淳锋十分被动,他若附和必然显得趋炎附势,只有请战才能让苍川王的天平偏向于他。而对于赫连淳译来说,他既不希望苍川战败,又不希望赫连淳锋立下战功,这种时候,苍川和冉郢两败俱伤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