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爷你醒一醒(29)
卫衍的视线却是丝毫没有从男人身上移开,半晌, 他勾了嘴角, 露出几分骄傲的笑意来, 虚弱却异常坚定地开口道:“永安王, 邢辰修。”
他的男人。
“嗯。”邢辰修依旧没什么表情,极其平静地应声后便向卫衍伸出手,待两掌交握, 他一个使力, 将人拉上了自己的战马。
为防卫衍跌落, 邢辰修把手上的角弓交给护在身旁的影卫,自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在对方腰上。
确定人已经好好地固定在怀中, 他才目光一转,面向苍川那头因为这一系列变故而不知所措的将士们, 冷声道:“回去告诉苍川帝,人, 是本王亲手杀的,赫连淳译使计毒害冉郢的镇北将军,本王取他一条狗命也算扯平,苍川若是诚心议和,冉郢仍愿意坐下商谈,但若苍川想战,我们也绝对奉陪到底。”
邢辰修一番话掷地有声,浩气凛然,两军皆被他的威严所震慑住了,过了许久还回不过神来,他没再去理会苍川军的反应,直接下令收兵。
策马往回走了一段,待到了镇北军的后方,确认周遭环境完全安全后,邢辰修才低头查探卫衍的情况。
只有卫衍知道,表面上凛若冰霜的永安王爷,查验自己所中之毒时,双手却一直止不住在微微发颤,他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我没事。”
邢辰修抿了抿唇,整理好所有情绪后才沉声吐出一句:“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
卫衍抬手抚过对方冷峻的眉眼,无论这人在旁人看来变化有多大,在他这里却还是那个会为他心疼、难过的枕边人。
“子...”卫衍想喊他,想到什么又将另一个字吞了回去,“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邢辰修摇头,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又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掏出一粒药丸喂进他口中。
“这药不能解毒,但是能暂时减缓你体内毒性蔓延的速度。”邢辰修说完重新策马向营地的方向去,马匹跑出一段路后他又道:“‘子穆’是父皇赐的字,陈是我母家的姓氏。”
言下之意,卫衍依旧可以这样唤他。
邢辰修满二十那年,先帝身体已经日渐衰败,常年卧病在床,朝堂事物大多交由邢辰牧处理,他本以为父皇不会记得这等小事,也就从未主动提起。
谁料有一日先帝在皇后所住的正泉宫召见他,当着皇后与邢辰牧的面,赐了他字——子穆。
取肃静、和睦之意。先帝心中一直明白,他邢辰修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只将皇后与四弟当做家人,那时先帝已然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便希望日后邢辰修与邢辰牧能齐心协力,将冉郢推向另一个盛世。
但因为邢辰修一直深居简出,这个字也就极少被外人所知。
“原来是这样。”卫衍了然地点头。
“阿衍是什么时候猜出我身份的?”
其实邢辰修一直想问这个,但那时两军当前,他实在不便与卫衍讨论这样私人的问题。
“我在刚刚见到你时才知晓。”卫衍服下邢辰修给的那药后,状态好了不少,他伸手覆住对方握着缰绳的手,笑道:“那年秋狩,我随父亲一同入了猎场,我亲眼见你拔得头筹,也亲眼看着先帝将那特制的角弓赐予你。”
当初在卫衍猜测邢辰修身份时,也一直想不透,以对方的年纪和能力,若真是圣上心腹,该是在朝中十分出挑的,这样的人若消失几月,不可能无人怀疑他的去向。
可从上次卫林的信件中也能看出,朝中并无符合条件之人,所以对邢辰修的身份,卫衍一直没有头绪。
是他一直以来忽略了一种可能,若这人本身便极少在众人面前出现,那么哪怕隐匿几月,也无人会觉奇怪,之前对方与他说过的许多话,都因为这个身份串联了起来。
家族内乱,被毒害的身体,还有唯一与他亲近的四弟......
邢辰修的身份,远比卫衍能想象到的还要尊贵得多,他并不排斥,只是更加心疼于对方复杂的成长环境。
邢辰修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微微愣了愣才感叹道:“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是啊,可惜那时我还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卫衍想起自己曾说过若能早认识对方,就能将他圈养起来,让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现在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好笑,哪怕真能早相遇,邢辰修的身份又岂是他能高攀的。
两人身高相仿,邢辰修为了能看到前方的道路,原本就将脑袋搁在卫衍肩上,与他微微错开,此时一侧头便吻在他唇角上:“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阿衍不嫌弃我的身份。”
“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嫌弃你的身份,堂堂冉郢的永安王爷,不应该只有你嫌弃我的份吗?”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邢辰修表现出的忐忑不安,完全不似作假,卫衍有些无法理解。
“王位的争夺向来残酷,其实我与赫连淳译、赫连淳锋等人并无区别,卫衍,我活的远没有你那样光明磊落。”
“赫连淳译为了皇位,不惜陷害亲弟,更是陷整个国家于险地之中,你却愿意为了辅佐圣上,蛰伏暗处十多年。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他为了私欲,你只是为了朝堂安定。”卫衍对邢辰修这样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又道:“子穆,你认为我有多光明磊落?死在我手上的苍川将士数以千计,若按你这样的算法,他们岂不是比那些想要害你之人更加无辜,作为一国将士,他们忠于国家,也未曾有害人之心,只是上了这战场,立场不同,身不由己。”
邢辰修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不清楚卫衍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但大多数人大概也只能知晓他有意传播出去的那套说辞。
既然两人要长久的在一起,与其等对方自己慢慢发现真相,他倒更愿意从一开始就让对方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阿衍听过当年太医院的华太医吗?”
“赵叔对我提起过。”卫衍想到邢辰修那一身医术,这下总算明白过来,“所以你确实师承华太医?”
“是,我母家对华太医有恩,华太医自我四岁起便开始教我分辨各种毒/药,大一些又传授我解毒之法,十岁那年,我已经清楚了几乎所有常见毒/药的特性与解法。”
“当年宁妃确实要害我,但她端来那药我一闻便知多加了什么,所以事先服用了解药,并未中毒,之后的所有,都是我一手设计的,包括宁妃与李妃满门抄斩,二三皇子贬为庶民。我还以需要调养身体,觉得宫中不安全为由,请求父皇放师父告老还乡,我则每年出宫调养几个月,借此向师父师娘学习医术及武艺。”
邢辰修环在卫衍腰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他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么算来,我也陷害过亲弟。”
“那是他们先害你的,你能躲一次,两次,若不还击,总有一次让他们得逞。真正的恶人,从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更不会因此而自厌,你会这么想,证明你心中其实并不想加害他们,何况你只是让先帝将他们贬为庶民,并未取他们性命。”卫衍正色道,“子穆,只此一次,日后我再不想听到任何人说你的不是,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从当年那一连串的计谋开始实施起,邢辰修便做好了装一辈子病弱的打算,对情爱之事再不敢奢求。
他从未想过此生还有机会能得这样一人,真心待他,愿意接受他所有的过去,与他一同去趟那污泥。
也许是见他不开口,卫衍有些不满:“你如果还偷偷这么想,我也是要生气的。”
邢辰修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在卫衍后颈蹭了蹭脑袋:“好,我不想,阿衍别生气了。”
卫衍毕竟还中毒在身,邢辰修不再与他闲谈,专心往回赶,没多久便到了营地。
这次镇北军大胜,不但灭了对方一员大将,邢辰修还直取皇子性命,大挫了苍川军锐气,消息先一步传回了营中,此时营地内一片喜气。
留在营地待命的士兵们都自发地聚集在栅口,等着他们凯旋,邢辰修与卫衍的马跑在大军的最前方,却是没做停留,邢辰修一甩缰绳,策马越过了众人,直奔寝帐而去。
几个时辰前师妹华白薇给他送来了角弓后,恰好被他暂时安置在寝帐中。
许是听到了动静,华白薇走出帐外,就见自己那向来冷若冰霜,又极怕麻烦的师兄,此时正小心翼翼地从马上抱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且丝毫不顾忌旁人目光,一路将人抱入帐内。
“师兄...这人是?”
邢辰修却是没理会她,反倒先转头对那人介绍道:“阿衍,这是我小师妹华白薇。”
“小薇,这是将与我携手一生之人,卫衍。”
作者有话要说:
啊 赶上了。。。。。。。吃了个串串回来 差点没码完字
第37章 解毒
华白薇年纪不大,正值碧玉年华, 但自幼便机灵, 懂得也多,邢辰修的话在她脑中转了几圈, 她便明白过来意思, 很是替师兄开心, 喜滋滋地凑到床旁对卫衍道:“我日后能喊你卫大哥吗?”
“好啊。”卫衍和善地笑笑, “我听子穆提过你。”
“哇,师兄竟然主动和你提我了?看来师兄很信任你呢。卫大哥你中的这个‘半日醉’我会解, 我来替你解毒吧?”因为知道了卫衍与邢辰修的关系, 华白薇便把卫衍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见他中毒, 立刻自告奋勇道。
这次还不等卫衍开口,邢辰修已经抢先一步替他回答:“不用,我来解。”
“诶?可是师兄你不是......”华白薇想说什么, 被邢辰修冷眼一扫, 立刻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小声嘟囔,“好吧好吧,随你。”
“嗯, 把药给我。另外,你今晚还回山上去住吗?或者我让人替你先暂时安排一个住处?”
华白薇从身上掏出个瓷瓶, 直接塞进邢辰修手中:“我就不住这儿啦,没什么事的话, 我得去找找大哥,也不知他的毒制的如何了。”
“嗯,时候不早了,那你早些回去吧。”邢辰修拿到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那卫大哥我先走啦,明日再来看你。”华白薇也不生气,冲不远处飞在半空中玩闹做一团的两只肥鸟喊了声:“逢冬,走了。”
雪白羽毛的肥鸟听到后,很快飞到她肩头,华白薇转头正要走,就听身后邢辰修又道:“明日你也不用过来。”
她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见邢辰修不容置喙的态度,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开了。
待她走远了,卫衍才靠在床头皱眉问道:“刚刚你师妹想说什么?你有事瞒着我?”
“只是我平时不爱替人解毒罢了,嫌麻烦。”邢辰修说着动手开始解卫衍的衣物,“其实大多数不会即刻毙命的毒,都可以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用其他法子来解,我师娘善制毒,我师父善解毒,师娘每制出一种特殊毒/药,师父总能在最快时间内找到解法,每每将师娘气得半死,他却不知自己错在哪。”
“对了,你那师妹姓华?是你师父师娘所出?”
“是,我们师兄妹三人,师兄师妹皆是师父师娘的孩子,其实他们不对外收徒,愿意教我全是看在我外祖父及母后的面子。”
对邢辰修的母家,卫衍多少也听过一些。
邢辰修的外祖父曾是当朝宰相,亦是先帝之师,才高八斗为人又和善磊落,在朝中人缘不错,与卫林也曾有私交,只可惜他长子太过急功近利,不受先帝重用,惟一的掌上明珠入宫为后又英年早逝,他因思女心切,没多久便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