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濯枝抿了抿唇,说:“嗯。”
“你的命是自己的,要好好珍惜。”檀韫稍顿,又说,“我也想多疼你,见你开心。”
“有你这句话,”傅濯枝笑着说,“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檀韫抬手抚过他眼下的薄红,说:“我还有正事要办,你乖乖回刑部,把刑部大小官吏仔细瞧一瞧,有些位置不好空置太久,你择出合适的人选,若有需要从别的衙门调动的地方,去找宋阁老商议。在阁老面前,要尊敬三分,知道吗?”
傅濯枝握住他的手,轻轻蹭了几下脸,说:“知道了,都听你的。”
“哎呀,我也是多余叮嘱,世子爷心里有数呢。”檀韫捏了捏傅濯枝的脸,“走了。”
傅濯枝转身,前脚跟后脚,檀韫问:“干什么呀?”
“送你到门口嘛。”傅濯枝歪在檀韫肩头撒娇,“我舍不得你,我把你送到牌坊口去。”
“你直接把我送回宫好了。”
“好啊。”
“……”
傅一声抱着刀孤独地跟在后头,心说本以为主子今儿要大闹老窝,他连刀都带上了,没曾想檀监事一来,主子火苗子都没烧起来半根。
不错,傅一声“哟吼”一声,一个翻身蹿上屋顶,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檀韫冷不丁地吓了半跳,回头一望,“傅统领怎么了?”
“犯病了。”傅濯枝把他好奇的脑袋按回来,趁机揽住他的肩膀,“别看他了,看我看我!”
檀韫当真看了一眼,笑道:“怎么这么好看呀?”
傅濯枝哼唧一声,伸手把自己挂在檀韫身上,蹭着他的脸说:“我是最好看的吧?你有没有见过比我更好看的?”
“比世子还好看,那还得了?”檀韫浮夸地说,“我日日瞧着世子,眼睛都千千岁啦。”
傅濯枝被哄得找不着北,从袖袋里摸出棵金菊糖,拆了纸塞进檀韫嘴里,冷不丁地低头在他唇瓣上吮了一下,说:“甜的。”
檀韫被打得猝不及防,含着糖闷声说:“糖不是甜的,还能是苦的么?”
“嗯。”傅濯枝笑道,“所以我不是花言巧语,是实话实说。”
“……登徒子,懒得理你。”檀韫推了他一下,转身快步走了。
傅濯枝望着他的背影,扬声问:“我哪里是登徒子了?”
还有其他人在呢,檀韫气得跺脚,转头瞪他。
傅濯枝举手讨饶,挥一挥,笑着说:“檀监事,慢走。”
檀韫哼了一声,转身跨出月洞,一拐弯就没影了。
傅濯枝盯着那处出了会儿神,再开口已没有半分笑意,“林长史。”
远远跟在后头的林长史上前,恭敬道:“世子。”
“好好照顾王爷,既然卧病在床,那在他与世长辞之前,就不要踏出院门一步了,别辜负了陛下给秦王府的体面。”傅濯枝自顾自地拍了拍手,“这地方以后我就不来了,你且替我尽孝吧。”
第62章 鱼饵收
如海第三次入内, 炕几角落的茶再一次冷了。
他担忧不已,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惠王端坐在榻上, 指尖还停留在书籍角落, 页面也仍旧停留在如海上次入内时。他年轻俊朗的脸深沉如水,眼底甚至溢出几分阴沉, 看得如海心惊胆战。
右眼皮再一次跳动,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惠王嘴唇开合,终于出声:“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兴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殿下还是莫看书了, 今夜早些休息才——”
如海话未说完, 一个长随在外面道:“殿下,檀监事来了。”
在皇宫里,除了乾和宫, 檀监事到哪儿的通传都只是一种礼仪,实则没有人可以回绝他的拜访。
惠王摁了摁眼皮, 起身说:“请檀监事。”
他走出屏风, 在长窗门口站定, 檀韫穿秋海棠补子蟒衣,被几个红曳撒簇拥着走过来,仍旧是那幅水中冷月的模样,不喜不怒,因此让旁人看不清摸不着动向。
檀韫走到长窗前,颔首问安。
“檀监事, 请坐。”惠王说,“奉茶。”
“茶就不必了。”檀韫入座, 看向对坐的惠王,“今日我来,是要为殿下奉一盏茶,安神茶。”
惠王在檀韫无波无澜的目光中眼皮轻跳,只是这下不再是预兆。他仿佛真的疑惑,“檀监事此话何意,恕我不知。”
檀韫说:“小皇孙死得冤枉,午夜梦回,我怕殿下梦魇难安。”
“!”如海心中惊跳。
惠王倒还算镇定,如常道:“檀监事是何时知道的?”
“小皇孙出事之时。”檀韫说,“不过当时只是猜测罢了。”
惠王扯唇轻笑,“檀监事果真敏锐。”
“殿下困于幽巷,想出来是人之常情,但你万万不该勾连何百载与秦王,他们一个内相,一个亲王能因为什么被你这么个冷宫弃子说服呢?”檀韫摩挲手中的南珠念珠,淡声说,“何百载忌惮我,想除掉我,但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没有如愿,这就好比秦王忌惮世子,可世子也没他如愿,如此,只有一个法子能让他们如愿,甚至满足更多隐秘的欲/望。”
这世间最能除掉檀韫和傅濯枝的便是天子,可天子重用檀韫,倚仗北境卫氏,从前对某些臣工的忌惮之言都只是一笑而过。这让何百载和秦王同时倍感烦恼焦虑。
缉事厂虽然隶属司礼监,可却是互相制衡的关系,可天子重用檀韫这条毒蛇,已然让何百载逐渐落入下风。何百载深知自己无法在天子心中逾过檀韫,为了自己的性命乃至内相的权力,他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除掉檀韫,其二便是换一位主子。可前者多年没能如愿,后者却是搏命豪赌,因此他在被惠王蛊惑后很快就后悔了,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是这个道理,天子绝不会容许内廷之臣叛主。
秦王的心路历程大致也是如此,但他自居亲王,只要不是真正的谋逆,陛下绝不会动他的性命。傅濯枝虽然狂妄,但应不会真的做出弑父之举,否则陛下和天下人就不会容他。
至于惠王,檀韫看着这人,淡声说:“你还是太急了,人一心急,难免斟酌失当。”
“……”
惠王沉默许久,呵了一声,“我能不心急吗?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谁都怕再被塞回去,或是迎来更绝望的结局。”
檀韫不冷不热地说:“赌就是这样,输赢都在一念之间。”
“我也算赌赢了,毕竟曾经我以为自己从生到死都会在那条幽暗的长巷子里。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死前希望得到檀监事的回答。”惠王定定地看着檀韫,“我的一切筹谋,是否都在檀监事的预料之中?”
“我不知道你是何时筹谋的,只是你当真以为没有我的默许,马双暗中放如海出来后,他就可以顺利地跑到靠近乾和宫的宫道上来吗?”
惠王瞳孔一缩,没有说话。
“乾和宫是天子居所,有我在,任何别有用心之辈都无法踏足。除非,”檀韫稍顿,“我放行了。”
惠王脸色煞白,苦笑道:“原来……我只是那颗鱼饵罢了,供檀监事将何百载拉下来。”
他洋洋自得,殊不知这只是人家顺路抛下的恩赐罢了,到头来一场白日梦罢了。
檀韫看着这人,脑海中浮现过他们前世的相处,但他并没有任何情绪,不论是悲伤愤怒羞恼快意,他的情绪有自己的宝贵用处,情愿抛给欺骗他几枚铜板、难吃至极的某家臭豆腐。
“这座澄明殿仍旧是殿下的住所,直到殿下薨逝。只是我今日带来的这杯安神茶,必须有人喝完。”檀韫的目光扫过惠王和如海,“奉茶。”
是观端着托盘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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