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骰子飞了出去,被李十二精准地握住。
“……”
戴泱笑死了,说:“世子爷,您会不会玩儿?不会就下桌!”
“你不懂了。”李十二将那颗骰子放下,用指尖一弹,让它咕噜噜地滚到傅濯枝面前,笑着说,“咱们世子爷是被风迷了眼了。”
檀韫偷笑着偏过头,不再看他。傅濯枝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盖住那颗骰子,熟练地在半空摇晃起来。
“啪!”
他看也不看地开了盅,说:“给钱吧。”
檀韫看过去,三个六,豹子。
傅世子不愧是各种高手——曾经的,玩起骰子来像吃饭一样简单,轻轻松松连杀戴泱三局,挽回了一万五千两的家产,终于得到了檀监事的原谅。
戴泱损失了一大笔钱,抄着胳膊连骂檀韫这个胳膊肘子朝外拐的小白眼狼,小白眼狼被他揉搓了两下脸蛋儿,笑着安抚他,说:“好歹还给你留了点呢,够了吧,世子爷经营偌大的世子府,日子过得也很不容易。”
“屁的不容易,他腰间那玉佩起码够在京城买下一条街了!檀小七,你这个没——”
“轰隆!轰隆隆!”
一声闷响,戴泱起身凑到屋门口一看,雷电闪动,他如有倚势,转头对檀韫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才不管你。”檀韫不搭理他了,拉着傅濯枝的袖子说,“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吧。”
傅濯枝接过长随递过来的披风,抖落开替檀韫披上,系好,习惯性地帮他整理头发。
戴泱看着这一幕,喝了口酒。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傅濯枝颇有风度地朝屋内三人颔首,不等回应,揽着檀韫的肩膀一道离去了。
夜冷,风要杀进骨头,走着走着,傅濯枝放下手,檀韫也拉住了他,两只温热的手掌交握在一起,被藏进了傅濯枝的宽袖中。
檀韫笑起来。
“偷笑什么?”傅濯枝问。
“今夜热闹嘛。”檀韫说。
傅濯枝找茬似的,“我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家?”
檀韫狡诈地说:“可你不是来了么?”
你来了,我就跟你回家呀。
傅濯枝读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忍住笑起来,没头没脑地说:“天够冷的。”
话音刚落,他被拽着往前一扑,檀韫牵着他小步跑起来,说:“快点钻马车就——”
低呼一声,檀韫被傅濯枝搂着屁/股抱了起来,抗麻袋似的往上一耸,边跑边说:“走咯!”
第70章 冬月礼
乌飞兔走, 转眼就到了冬月。
四季园的许多花圃已经盖了棚子,墙角几树梅花傲然凌立,莲台院子里的茶花和兰花也各有生气。
檀韫的病已大好了, 傅濯枝又制了一份药膳方子, 每天给他喝一碗,补补元气。是日傍晚, 檀韫喝了药膳,傅濯枝还没回来,不禁叹了口气,脱了木屐窝在躺椅上看书。
是观进来的时候, 发觉小爷的书是倒着拿的, 不禁蹦跶过去, 揶揄道:“小爷,好看吗?”
“……”檀韫回过神来,也不与他计较, “出去玩儿去。”
“马上就去。”是观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箱子,“鹤奴送来的。”
檀韫坐起身子, 将书放在膝上, 是观连忙打开匣子, 小心地取出里头的一团锦布,揭开来看,是一对狐毛暖耳,用青金线绣了一簇兰花,暖耳底下还坠着颗雪球。
“真漂亮。”是观赞道,“这个月大家都开始戴暖耳了, 这就叫实际。”
檀韫摸了摸柔软的皮毛,眼神在那簇兰花上停留片息, 才说:“把我前两日准备好的那幅消寒诗图装好,明日还是照例送去宝慈禅寺。”
“送什么?”
傅濯枝抱着披风从门外进来,是观上前接过披风,抖了抖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礼物呀。”正好撞上了,檀韫也没打算瞒他,“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鹤奴吗?”
傅濯枝走到檀韫跟前,随手拿了只绣墩坐下,说:“就是那个每月十六都会跟你书信来往的鹤奴?”
“是他。”檀韫看了看匣子中的暖耳,“他给我送了这个,我就送他消寒诗图,都是冬月时兴的物件儿。”
傅濯枝看了眼他手中的暖耳,眼中掠过意味不明的神采,说:“你很喜欢?”
檀韫拿起暖耳往脑袋上一戴,轻轻摇头,两颗雪球跟着晃了两下。他笑起来,“好不好看?”
“好看。”傅濯枝伸手往他脸上一捂,“脸本来就小,再戴上这个,就剩这么一小块了。”
外面冷,他每次回来时都会在楼下用热水洗过脸和手,怕触碰时冻着檀韫,这会儿手掌也还留有热气。檀韫用鼻尖蹭了蹭,说:“这样就不会被风吹伤了。是观不喜欢戴这个,每年都会挨冻,脸颊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还很疼,每天都得揉一团药膏。”
“戴着这个,耳朵听不清,脑子也糊里糊涂的。”正在书桌后装匣的是观嫌弃地说。
檀韫笑了笑,取下暖耳放进匣子里,伸手摸了摸傅濯枝的脖颈,不满地说:“你怎么也穿这么少啊?显得漂亮,是不是?”
“穿太多了,行动不便,且我本就不怕冷。”傅濯枝凑近他,笑着说,“你不是还说我是火球吗,烫得你想哭?”
那都是在床帐子里,檀韫被傅濯枝烫了皮肉骨头后说的浑话。手指头在颈肉上轻轻一捏,檀韫嗔他一眼,“不要脸。”
是观习惯性地忽略两人的对话,认认真真地装好画匣子,出去顺便关上门。
翌日晌午,是观骑马出城去了宝慈禅寺,熟门熟路地找到“缥香室”,将包好的长匣放在不染毫尘的书桌上,转身离去。
片刻,一道人影出现在花林间,进屋取走了长匣。
*
檀韫在暖阁批折子,启明轻步入内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扫了眼对坐的皇帝,下榻出了暖阁。
是观候在殿门外,见了他就轻声说:“东西已经被取走了。”
“好。”檀韫扫了眼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回去洗个手,没事儿的话就去内署衙门把这几日的事件簿取回来,我夜里要看。”
是观领命,转身轻快地离去了。
廊下铁马铃铃,檀韫吹了会儿风,把那点冬日午后的困倦吹走,这才回了暖阁。
“啪。”皇帝将一本折子放在摞好的那堆“小山”上,头也不抬地说,“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檀韫落座,笑着说:“秘密。”
“得,孩子大了,秘密也多了。”皇帝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折子轻轻扔在檀韫跟前,“看看这个。”
“李弥暴毙?”檀韫思忖道,“李弥今年四十出头,从前是武官出身,身子健朗,怎会突然暴毙?”
皇帝问:“缉事厂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檀韫摇头,说:“暂时没有。”
“让锦衣卫和刑部跑一趟江州吧,都察院也要派人过去,江州知州的位置不能空置太久,让他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好尽快填补上去。”皇帝说,“刑部就让鹤宵去,他最年轻,办事也最利落。天这么冷,路不好走,刑部那群老菜梆子跟不上锦衣卫。”
傅濯枝太年轻了,他没有资历,因此要多功劳。檀韫明白,说:“是,奴婢立马拟旨。”
“别拟旨了,传个话就成,让他们便宜行事。”
檀韫点头应下。
晚些时候,命令传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李十二嗑瓜子的动作一停,说:“和傅世子一道?”
启明说:“正是呢。”
“那我可不去,傅世子指不定半路把我砍了。”李十二懒洋洋地说,“都怪你们戴督公,捻酸吃醋把我坑死了,世子爷每次看见我,那眼神跟冷刀子似的,但我真的没有惦记过檀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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