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金玉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肚,就见老爷一路巡查似的走到书房,到了门口还点了点头,好像对这肃穆安静的环境很满意似的。
“爹你怎么来了?”二公子放下书要站起来被老爷摆手制止了,金玉给老爷倒了杯茶后就默默立到角落。
“来瞧瞧你书读得怎么样,上回春校考拿了第二勉强过得去,你兄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考过第二,你得拿个状元回来,我才好跟你娘交差,礼部和护军营近来也开始筹备秋猎了,你今年一定得好好表现。”老爷声音严肃低沉,金玉听着都窒息。
谢谨禾一听又是这些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又靠回椅背上,不客气道:“我娘到底什么时候给您下命令了?还交差,不然我不眠不休学死了也顺道给阎王交差好了。”
谢仲昀一拍桌板,不知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怒道:“竖子小儿!胡言乱语,你母亲以命换你,你!你就这样轻贱性命?”
谢谨禾冷哼:“您这话说得跟雨天太阳似的假情假意,您这会儿说我轻贱性命了?我生病的时候您去哪了?这个月揽月轩里请了几次大夫您清楚吗?我习武落伤您来看过哪怕一回?现下才不过说句嘴,您倒猫哭耗子起来了。”
谢仲昀气得胸膛上下剧烈起伏,那双官场历练出来的双眼威严骇人,谢谨禾就这样跟他老子对视,一点儿也不怵。
谢谨禾觉得气他爹气得差不多了,收回目光,悠悠道:“我呢,是手提不起四两、烂泥扶不上墙了,您若非想要个状元儿子干脆去榜下认个现成的多好,或者趁宝刀未老再造一个也成,别成天盯着我不放,也别天天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娘的,我娘在天之灵要是真失望了也是因为您这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德行,不是因为我考不了第一。”
金玉眼睁睁看着老爷气得好像冒烟儿了,每回老爷和二公子总说不过三句就呛起来,以前都是陆妈妈在中间和稀泥,现如今陆妈妈时常不在府中,三天两头才见人,这回不知这俩人该怎么下台阶了。
金玉正急着,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陆妈妈老远就听到这爷俩又吵起来,急匆匆进了书房好劝歹劝才把老的劝走,又绕回来劝小的:“二公子下回可不能那么说,老爷是你亲爹哟,他不疼你谁疼你,老爷时常唤老奴过去问候公子的起居,二公子之前在夏府受枪伤敷的药,还是老爷从宫里太医院求的,都说龙生不出凤,你们爷俩倒是这点儿像父子,都是锯嘴的闷葫芦。”
谢谨禾其实也知道,他就是故意呛他爹,反正就互相添堵呗。
陆妈妈又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公子能想通,老奴就放心了,夫人可从不在乎这些劳什子名利,当年夫人还在,就斥责过老爷对大公子过于严苛,二公子出生的时候,夫人拜佛,也只求二公子平安康健,老奴就怕,没了夫人劝导,老爷对二公子又这样严苛,二公子和老爷较上劲儿,被老爷逼坏了!”
谢谨禾眼见着陆妈妈越说越煽情,连忙问:“妈妈家里如何了?事情都解决了吗?”
陆妈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有劳二公子挂念,家里那点鸡毛蒜皮耽误了做活,二公子心善不计较,老奴一定早日理干净回来。”
金玉瞧着二公子动动嘴皮有话却说不出口的样子就好笑,到底谁给他教的这副别扭样。
“妈妈不必如此,若有难处还请一定开口,我…”谢谨禾生平就没说过几句软话,他好不容易艰难地往外吐了几句,就被屋外一阵“砰砰”响的动静打断了。
“估摸着是苏惟善止在外边捣鼓玩儿,二公子既在看书,老奴便先退下了。”陆妈妈来时就看见善止拿着根木棍杵在外边,现下听见响动也没被吓着,她心里感动,也知道这孩子能说出这些话着实是难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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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子都有个歇息时刻,你们一刻不带停的瞎忙活什么?”谢谨禾一踏出门,就看见善止和苏惟两个人鬼鬼祟祟拿着杆子站在燕子窝下。
善止苏惟两人你瞧我我瞧你,最后苏惟无可奈何站出来道:“这窝雏燕太吵,恐扰了二公子清静,小的们正打算捅了窝赶走。”
善止接上话嘀咕:“就是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再建一个窝,我刚刚看了,那几只小的还不会飞呢。”
那窝雏燕是刚出壳的,这一捅确实有掉下来摔死的可能,谢谨禾道:“那便别捅,好端端的捅什么鸟窝,我还不至于被几声鸟叫闹不安宁。”
苏惟挠挠头,道:“可二公子今早不是说吵吗?”
谢谨禾一噎,回想起自己今早说过的话,他…他明明是嫌金玉,人苏惟都成亲了,他一个断袖还老缠着人家,简直不知羞耻,成何体统!
谢谨禾说不出话,只得暗暗给金玉记上一笔。
金玉瞧着场面僵住,心中一动,来活儿了!这是个献殷勤的好时候,他笑嘻嘻出来打圆场:“嗨呀!人都说燕子家中窝,好事多又多,是喜兆呢!还是留着吧二公子。”
本想着二公子会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后给自己点好脸色,谁知二公子竟瞪了自己一眼,才道:“留着。”
金玉:?我又咋了?
第13章 二公子真是大美人
人过得快活的时候时间总像加了鞭的马,“咻”一下便溜走了,金玉觉得在揽月轩的日子过得是真快,明明记得才刚换了夏装,眨眼又要入秋了。
等到揽月轩第一批花儿落了,第一簇叶儿黄了,金玉盼呀盼的家书终于到了。
金大华的字歪歪扭扭丑得很,墨也是劣等的,好几处都在路上淋了雨晕开,不过热情似火要帮忙念信的裴公子说不妨碍,能看出来是啥。
“玉崽子安,为父提笔此信时尚在仲夏,料想展信时秋已至,你娘趁夜做了两身衣服,离家近一年,不知身量几何?胖了瘦了?衣裳是否合身?”
金玉在听见第一句玉崽子的时候眼睛忽地一下酸了,好像瞧到了他爹躺在榻上艰难地写字,他娘在一旁火急火燎地赶衣服,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他娘性子急,肯定会催他爹写快点,说不定俩人急眼了又吵起来。
还假正经,说话文邹邹的,平日不见他肚子里这么有墨水儿,金玉红着眼睛忍不住笑了。
“你娘时常夜里哭枕,悔将你卖走,看到你来信,知你一切都好,她才放心下肚。你从小懂事,为父忧心信中记喜不记忧,若受了委屈,该早早回家才是。”
金玉听着听着,嘴慢慢瘪下去,眼珠子睁老大也憋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裴时玥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接着念:
“家中一切安好,玉崽子不必挂心,你寄来的银钱全归你娘管,给家中添了两只母鸡三只母鸭并一头猪崽,还雇了人要将家里那亩荒田养回来种稻子,往后便吃喝不愁,你娘说待猪崽养大卖了,就上京看你去,为父倒更愿你能回家来,你娘年纪大了,如此跋山涉水总是不便。”
呸!明明是自己腿脚不便没法上京,偏说是他娘,他娘动作利索着呢!金玉笑出个鼻涕泡。
“总而言之,家中因你出息,日子已好过不少,为父与你娘都欣慰,你在京中要保重自己,不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昏了头脑,受了委屈只管回来,为父与你娘只盼你安康。”
信只有薄薄一张,金玉吸着鼻子小心翼翼把信收好,随着信寄来的还有一个包袱,里边儿是两身厚实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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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禾在学堂里听裴太傅讲课,一直到太傅说休憩一刻金玉还没回来,裴时玥也不见了,俩货肯定又凑一块厮混去了,他眼睛视线不住地往门口飘,心里腾升起一股烦躁感。
还上茅房,这会儿时间都够建个茅房了。
“谨禾,祈安大道那新开了家卤味儿,我家小妹说可香,让我今晚给她带,下了学一块去呗?”卫侯长公子卫衍秋一上来就重重拍了下谢谨禾肩膀,他特意来问的,他们两从小认识,他知道谢谨禾是个口腹之欲者,别看在外头一副只喝露水的谪仙样,实则背地里遇到爱吃的都走不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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