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眼神放空了一瞬,萧厉不满地坐起身,“哥哥你又在想那个人。”
“……嗯?”沈怀玉回神,“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似乎知道他为何一直没有娶妻。”
“哥哥连这种事也知道么?”萧厉的声调怪里怪气的,惹的沈怀玉斜了他一眼。
“这种飞醋就不必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是以往年少的时候,有天我们聊到了此事,他曾说过,他不希望再有第二个姑娘成为他的母亲,至少不能是因为他。”
陈皇后看似风光,但背地里的孤苦寂寞萧仲伯自小便看在眼里,是以他不娶妻,便又少了一位女子入这深宫。
回忆起年少,沈怀玉有些出神,那时候的萧仲伯与现在不同,年少赤诚,究竟是从何时起,变得面目全非的呢……
想不出来便也不想了,总归人心易变,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皇帝的生命早已油尽灯枯,逐步走向了尽头。
终于在有一天太医每日为他例行检查时,发现他已经停止的呼吸,太医连忙大声唤人进屋,“来人啊!陛下!去了!”
丧钟响起,萧厉站在榻旁,看着收敛尸身的人为皇帝盖上白布,只觉得内心一阵平静,像是所有的恨都随着这个人的去世也一并带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甚至都也不用萧厉操心,礼部的人早已派织造司为萧厉准备好登基所用的服饰与其余物件。
登基头一天,沈怀玉比萧厉还要紧张,站在衣架旁边反复查看龙袍,暗金色的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上不断滑过流光,黑色的长衫华贵又神秘。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沈怀玉的腰身被人从身后抱住,“哥哥,别瞧了,早些睡吧,明早我想你在我的身边。”
“嗯。”沈怀玉点头,“放心吧,我就站在你旁边,给你打伞也行。”
“他们谁敢让哥哥打伞?”
萧厉被逗笑,宫中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这位沈家公子与即将登基的新帝关系匪浅,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让沈怀玉做事。
只是眼下沈怀玉并无官位在身,也只能暂时以侍从的身份随行左右。
说起官位,萧厉摩挲着沈怀玉的腰身,也不知怀玉究竟愿不愿意,他也不知该从何提起。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沈怀玉恢复官身,就做他身边的笼中雀也不错,但他也知道,沈怀玉不会喜欢这样。
萧厉既想见他展翅高飞,又私心里想让他只做自己的笼中之雀。
礼乐奏响,长阶红毯。登基为王,俯瞰众生。
萧厉一步步地走上去,沈怀玉跟在他身旁,他们说着悄悄话。
“哥哥,头上这帽子好重。”萧厉小声嘀咕,沈怀玉气声回复,“忍着,回去了摘。”
“听哥哥的……这龙袍好好看,哥哥想穿吗?我想看哥哥穿……”
沈怀玉忍无可忍,“滚!”
臣子宣读时,萧厉就在旁边鬼鬼祟祟地用手勾沈怀玉的手指,还没凑近就被沈怀玉打了一下。
就在那大臣宣读完准备转身时,突然从旁边冲上来一个人,袖口处闪着冷刃的锋芒,直直地向萧厉刺来。
萧厉正伸手去接那诏书,看不见斜后方冲上来的人影,但身后的杀意让他敏锐地回头,还未看清便被身旁的沈怀玉一把推开。
“噗!”但沈怀玉也只来得及将他推开,自己避闪不及,那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腰侧。
就在这瞬息间,沈怀玉对上了那人的眼,虽是陌生的脸,但那眼睛……是萧仲伯,他不会认错。
“沈怀玉!”萧厉推开护在他身前的大臣,声音颤抖地接住沈怀玉。
看着他腰侧止不住的鲜血,他双眼赤红,“传太医!太医在哪!”
萧仲伯早已被后来的侍卫压倒在地,但萧厉此事早已顾及不了他了,他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越来越低,搓揉着沈怀玉冰凉的脸颊,“怀玉!沈怀玉!”
“吵死了......”沈怀玉抬手,拍拍他的胳膊,手指滑落,昏迷过去。
第86章 真是碍眼啊
“怎么回事?这位公子似乎心跳不似常人?”
“这该如何治疗?陛下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
萧厉不顾劝阻,不肯离开沈怀玉身边半寸,他看着面前跪着的战战兢兢的太医们,语气平静,“如何?可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太医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陛下,这位公子似乎已经……”
萧厉轻笑一声,语气称得上近乎温柔,“似乎什么?”
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这刚登基的新帝,凭着被人诟病的血脉坐上这王座,其雷霆手段虽未见识但也可猜测一二。
这样的人,笑比不笑还可怕。
一位年轻医官鼓起勇气抬起头道,“这位公子心脉微弱,恐怕早已…药石无医。”
在说道最后几个字时,那位年轻医者看着萧厉的眼神,第一次直观的感受何为帝王威压,他牙关发着颤,勉强将话说完。
在说完的那一刻便下意识闭上眼,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身旁的老太医手心的汗水将捏住的一截衣角浸湿,他在这小子想要开口的瞬间就想给他一巴掌让他闭嘴,但是没拦住。
他直起因老态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腰身,“陛下,您千万别和这小子计较…”
萧厉沉默着打量这两人,就在这师徒二人皆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萧厉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们。”
他们一愣,对视了一眼,陛下这是何意?
“早年前,我与怀玉奔赴远县治理水灾,随行的太医中便有你们二人。”
萧厉说着话,一边习惯性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檀木珠,“当时是你们救下了怀玉的性命。”
当年在远县,水患让不少村民沾染上疫病,沈怀玉也没有逃过,如果没有他们,兴许自己早就陪着怀玉去了。
看出宫中的太医们都毫无对策,萧厉疲惫地抬起胳膊,“滚吧。”
他不杀人,他要为沈怀玉积攒福报。
萧厉看着床上昏迷着,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的沈怀玉。
对方腰侧的伤口已经缠好了纱布,伤口是处理好了,但这人却迟迟醒不过来,太医也找不到原因……
萧厉知道,这是因为沈怀玉的命本就是心蛊续着的。
心蛊双生,若是母蛊死亡,那子蛊也不会独活,但他如今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料想母蛊应当是无碍的,可为什么,哥哥还不醒来呢?
他的手指向前探去,触碰到沈怀玉冰凉的手背,又坐过去了些,将沈怀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萧厉不信神佛,但无可抑制的,他想到了曾经那位小和尚对他说起过的业报。
哥哥遭遇不测,似乎就是从自己奔赴战场后开始的,会不会真的是因为他……罪业深重,从而让怀玉替他受了灾?
阿卡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彼时她正在前来朝见新帝的路上,听闻信使所言之事,知道沈怀玉受伤后便心道要遭。
她得赶快带人前往皇宫!不然指不定萧厉要疯成什么样!
就在她快马加鞭的时候,萧厉倒也不似她想象中一天处死几个宫人。
事实上,在沈怀玉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中,反而是萧厉心绪最为平静的时候。
前段日子虽一切事都在他的预料中,但心中始终是绷紧着一根弦的。
不成功也不会成仁,等着他的只有绝路。
不过他还留有一条退路,这路是给沈怀玉留的,萧厉之所以不让怀玉卷入其中,便是为了让沈怀玉明哲保身。
萧厉在殿前新种的菩提树下站了一会儿,抬步走向关押萧仲伯的牢狱。
只是离开前,他将檀木珠串取下,搁置在石桌上。
萧厉进入牢中,走得越深,血腥味便越重,萧仲伯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在他两边的腰侧,已经看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肉,看痕迹,像是腰侧上的肉被人用极为锋利的刀刃一片片地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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