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站在原地,萧厉细致地为他解着衣衫。
眼下对方情绪低落,萧厉便没再闹他,老老实实地伺候着。
萧厉将沈怀玉抱入浴桶,他闭着眼,靠在桶边,萧厉将他因为沾了水服帖在身上的头发拨开,“哥哥,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沈怀玉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嗯。”
沈怀玉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萧厉每天醒来就会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呼吸后,萧厉屏住的呼吸声才会响起。
夜晚的时候,沈怀玉的身上总会疼痛难忍。
萧厉便抱着他,学着小时候记忆里的母亲那样,轻轻地晃着,从头发抚摸到后背,轻轻地拍一拍。
听说这样可以将病疾拍散。
沈怀玉闭着眼,恹恹地趴在萧厉的胸前,手指费力地勾着他的头发,疼得狠了,就揪揪他的发。
那没什么力气的力道像是在时不时的告诉萧厉,怀玉好疼啊。
萧厉含着药给他喂下,苦涩的药汁辗转于二人的唇齿,沈怀玉怕苦,萧厉又哄着他,将一粒蜜枣喂进他的嘴里。
但其实,沈怀玉早已感受不到什么味觉了,他怕萧厉难过,乖乖地张嘴含下。
沈怀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手中被塞了个什么物件,他捏了捏,“这是什么?”
“我为你求的平安符。”萧厉将平安符穿了条长线,挂在沈怀玉的脖子上。
沈怀玉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不信神佛吗?”
萧厉沉默良久,沈怀玉原以为他不会再答,谁知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现在方知忧惧为何物,恨不得以身代之。
沈怀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摸索着牵住他的手,十指紧扣,点点热意传入他冰凉的手心。
好在,阿卡纱一行人到京了。
远族首领来到京城做客,这是件大事,皇宫内早已在他们出发之时就开始布置和准备。
阿卡纱到达门口的时候,军队已在城门处整装迎接,那阵仗大得令她啧啧称奇。
“这中原人就是有意思,之前我们还是在战场上相见的死敌,这会儿我们就变成对方以礼相待的客人了。”
“那还不是你们挑起的是非,不然哪用得着打仗。”前来迎接军队的正前方站着一位少年将军。
谢乌衣挑了挑眉,“欸,好久不见。”
阿卡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与人之间的是非,可向来不是单方面的。谢将军,带路吧。”
谢乌衣轻嗤一声,骑着马和她并行。
大殿中已设下宴席,只等客人入座。
阿卡纱与随行的侍从被安顿在京城最大的客栈中,休息片刻换身衣衫便前往皇宫赴宴。
蛊师也随行左右,跟在阿卡纱的身边。
他此番便是为了进宫与萧厉接头。
阿卡纱到达大殿时,皇帝坐在上方,起身相迎,“想不到这新上任的族长竟是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您客气了。”阿卡纱行了族礼,表达尊敬。
“族长带着厚礼远道而来,朕也应以礼待之。”皇帝起身笑问道,“不知族长可曾婚配?”
阿卡纱微笑颔首,“并无。”
哟,她好像知道,这老皇帝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
果然,闻言皇帝笑容放大,“我朝愿与草原部落永结秦晋之好!宫中有两位适龄待嫁的公主,明日,我将她们召来,给族长过过眼。”
阿卡沙淡定地起身行礼,“贵朝的诚意盛大,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是一桩强买强卖的买卖罢了,将女儿当作待价而沽的筹码,这些中原人,心真脏。
且先应着,自己如今正处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还是低调些好,更何况,她此行来,本就是还人情罢了。
这场见面结束后,阿卡纱坐上出宫的马车,拐角的暗处早已安排了一辆相同的马车,阿卡纱则被送入了萧厉所在的宫殿。
事不宜迟,萧厉领着他们二人来到暗室,沈怀玉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蛊师走上前,翻开沈怀玉的眼皮看了看,随即又将手指贴在他的颈侧,随即他站起身,言简意赅道,“能救。”
“我族有一种最为神秘的蛊,名为心蛊,可替代心脏,寻一线生机。此蛊又分子蛊和母蛊,需要两人种下,子蛊依附于母蛊而生,母蛊有着牵引的作用。”
他神情淡漠,陈述着这蛊的作用,“六殿下,这法子毕竟邪门,事后会有什么影响也尚未可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心蛊能救他的命。”
“好,”萧厉等着就是这句话,“那就,给他种下子蛊。”
阿卡纱一直抱臂靠墙站在一旁,“萧厉,这母蛊你最好找一个信得过的种下,虽说子母蛊相生相离,但这母蛊若是有什么不慎,难免也会有影响。”
她依照常理,自然是不会认为贵为皇子富有野心的萧厉会将自己的性命拴在另一人身上。
但她不知,这世间万物,有时候是论不得什么常理的。
“麻烦蛊师将母蛊种在我身上。”萧厉看着沈怀玉,伸出手轻抚过他的脸。
蛊师猝然抬眼,“殿下确定吗?心蛊乃族中秘术,记载甚少,若是有什么意外......”
“确定。”萧厉不再多言,只抬头看了阿卡纱一眼。
阿卡纱看出了他不容置疑的决心,对着蛊师点点头,“阿岚,依他的。”
阿岚取下腰间的皮袋,“方才还有一点我没说,此蛊还需要二人的血,吸食了血后便是认主。”
他拿出腰间的匕首,在萧厉的手腕处划了一刀,血珠滴入皮袋,里面有什么东西蠕动起来。
“接下来的事需要你们二人在昏迷时进行,殿下若是信得过我,我会即刻催眠你。”
阿岚将沈怀玉的手上也划开口子,依葫芦画瓢地将血滴入皮袋。
萧厉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笑了笑,“来吧。”
意识开始昏沉起来,萧厉躺在沈怀玉身侧,渐渐地闭上眼。
阿岚将蛊虫拿出,那蛊闻见主人的血味兴奋地直往两人的伤口里钻。
“族长,这殿下真不像我们以前见过的中原人。”阿岚拿出铜铃,缓缓轻摇,那两只蛊随着铃声而动作。
阿卡纱走近,“你才见过多少中原人,更何况,你没注意到萧厉的眼睛吗?他的母亲应当是我们十二部落中的胡族人,算起来,还是半个老乡。”
“中原有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萧厉这小子也栽在这上头。”
阿卡纱瞧着沈怀玉的面容,哪怕是苍白的病容也能看出绝佳的骨相,怪不得呢。
“哦,可是族长,难道你就过得了美人关吗?那皇帝不是想将公主赐给你吗?”阿岚慢吞吞地道,蛊虫已进入他们的体内,他的额头也浮现了一层汗珠。
阿卡纱脚下一个踉跄,“当然能了!再说这公主肯定娇滴滴的动不动就流眼泪,我才懒得伺候。”
想到待会儿的晚宴,阿卡纱头都大了,和他们说话真是费劲,弯弯绕绕的,偏偏自己又在人家的地盘上。
客随主便,得规矩些。
不过……阿卡纱摩挲着指尖,和亲的公主啊,得想办法拒绝了才是。
她可无福消受。
第53章 若失若忘(二更)
哪怕是在昏迷中,萧厉也感觉到了心口正在灼烧般的疼痛,像是心脏挤进了一簇火焰。
那灼痛由心脏蔓延到四肢百穴,萧厉感受着这剧烈的痛意,心想沈怀玉感受到的也是这般的疼痛吗?
萧厉猝然睁眼,阿岚早已满头大汗,他摇动着铜铃的手腕颤抖着,慢慢地停下声响。
“殿下,只等子蛊在那位公子的体内平息便可。”阿岚将铜铃收入皮袋又挂回腰间。
萧厉捂着心口缓缓起身,“阿卡纱,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阿卡纱耸耸肩,“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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