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王爷。”
因为他从未食言。
于是,那朵跨越千山万水飞入中原的塔格里花,终于心甘情愿地、被人珍而重之地,捧在了手心。
END
第48章 主cp番外1
距桑岚答应留在大晟已逾半月,这期间的生活似乎同以往没什么不同,然而到底是以使臣的身份留下,在外人看来处境就已经相当尴尬。
他原本是摆平了心态任由人说道的,却不知谢流庭用了什么手段,叫他无论去往宫中何处,见过何人,都未曾从他们口中听闻任何不雅之言。平日里所遇之人皆对他关怀备至,秉礼有加,恭敬的态度像是生怕他在这宫中居住时生出半点不顺心。
但哪怕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桑岚也自知以他的身份,在前朝之中也难免会惹得议论纷纷。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齐聚,众人皆于两侧垂首静默,徒留一人跪在殿中。
谢流庭高居明堂之上,姿态从容地微拢袖口,垂眸将目光落在跪于殿中的那名文臣身上,似笑非笑地开口:“侍郎方才所言,是为何意?”
男人狭长的凤眼尾部微微勾起,语气清淡难辨喜怒,端得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然唇畔笑意疏冷,明眼人见了都知不该再继续触他霉头,惹得龙颜大怒。
可那林侍郎分明也有所察觉,却仍梗着脖子,跪伏着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高声:“陛下本就后宫无人,近日又宠幸于那身份不明的漠北使臣,为其破例颇多,而那人又是个男子……陛下之举,难免会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长此以往,恐乱朝纲啊!”
他此言一出,原本便已经落针可闻的殿内霎时间便陷入一片难言的死寂当中,而那些站在他身侧、私下里已经得了消息的大臣都纷纷于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
倒不是说替这林侍郎担心,而是唯恐稍有不慎便引火上身。知情的大臣都知晓这林侍郎盼着升迁已久,恰逢家里又有个适嫁的嫡女,今日在朝堂上话出此言是何目的自不必说。但若是以往便罢了,偏生选在“那位”回来的时候。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格外爱重先皇后,早在作为彧王时就已明里暗里都表明了今生非其不可,然而自帝后薨逝后,时隔三年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深受陛下宠爱的漠北使臣,实在无法不令人深想。
且据宫中人传言,说那人同已逝的先皇后有九成相似,哪怕再不可能,那所谓的“使臣”的身份便也昭然若揭。
虽不知当年那场大火背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无论如何,这其中沟渠也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够随意置喙的,当今陛下既为明君,那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只管顺着君主的心意行事,必要时便适当地装聋作哑,在该出声时才出声。
朝野皆道新帝端方谨礼、温善可亲,然而当初若不是帝后一纸书信,怕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随着那一场大火泯灭于世,因而若想保全身家,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妄图在这件事上多加干涉。
毕竟那位可是帝王羽翼之下,真真正正不可触碰之逆鳞。
这林侍郎此番为了女儿也算是煞费苦心,但若是好言好语便罢了,偏生一开口便是“妖人”,后又说出“祸乱朝政”一类的词,陛下就算往日表现得再宽容,此时怕是也难以容忍。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谢流庭并未立即动怒,仅是偏头轻轻捻了捻袖口,随后长睫微掀,语气平淡道:“那么林卿的意思是?”
那林侍郎见到谢流庭这个反应,以为有戏,便大了些胆子,微抬起头道:“陛下,如今三年孝期已过,臣斗胆,请陛下广纳淑女,充盈后宫,再从中择定皇后——此举定能安抚民心,稳定朝野。”
这番话乍一看并无大的问题,然而林侍郎话音刚落,太和殿内便骤然如坠冰窖,恍惚间竟比飞雪的室外更要寒冷。此时不止群臣不敢吭声,就连道出这个提议的林侍郎本人,也在不自觉的威压中变得有些战战兢兢、冷汗频出。
半晌,众人只听闻高台上悠悠响起一道沉润的嗓音:“卿说得有理。”
谢流庭笑意温润,乍看之下像极了善听劝谏的君王,然而他这般说完,又在下一刻微微抬手,未发一言,隐于他身后的一名宦官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立时上前一步,随后自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诏书,在众人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沉声宣召。
“……即日起,册封漠北王之子桑岚为皇后,钦此。”
一纸封后诏书,打得堂下众人皆猝不及防。
“陛……”那林侍郎见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一抬眼却径直对上了一道看似平静无波的视线。
那眼神分明淡如止水,却莫名使他生出一种与深渊对视之感。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谢流庭敛去了方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搭在扶手处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直到殿中群臣都不自觉地将呼吸声放轻,这才缓声开口:“朕意已决,选秀之事不必再提。”
“诸卿只需知晓——朕在位时,身侧不会再有第二人。”谢流庭语气一顿,接着缓慢露出一个优雅的、却又近乎残忍的笑:“明白么?”
他的语调压得极低,藏了暗示,却更像是道挟了刀子的凌厉警告,直叫人心底生寒。
于是殿中诸臣,包括最开始那位林侍郎,都在这无形的威压中慌忙跪地俯首,连连称是,谢流庭这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敛眸恢复了最初那副稳重随和的模样。
“朕知诸卿为社稷劳苦,眼下年关将至,随后朕将诏增百官俸,并随官位另行赏赐。”
“退朝罢。”
仿佛是蓄谋已久一般,几乎是封后的诏书在前朝一下,礼部便立即派人送来了诸多封后大典所需用品,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堆满了偌大的寝殿,叫人连处落脚地都找不出来。
其中自然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一套帝后朝服。
与第一次不同,这套朝服是男子的款式,衣料华贵且织工秀美,单看花纹样式便知这绝不是短时间内就可赶制成的。
一旁的灼清见桑岚将目光停驻在这朝服上,心中了然,适时开口:“殿下,可需一试?”
桑岚却只摇了摇头:“不必。”
哪怕不用亲自去试,他也知道这衣服定然是合身的。
因为那人素来不愿敷衍他一星半点。
就如同谢流庭本身的爱意,总是难以拒绝而又恰到好处地,藏匿在他未曾察觉的年月与细节里,静默地、温和地流淌。
就像他猜不出赶制这套朝服究竟花费了多长时间,他同样也猜不到谢流庭在命人着手准备的时候究竟是抱有着怎样的心情。
桑岚心底一时升起些难言的酸涩。
偏生恰在这时,耳畔徐徐响起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
“塔塔,怎么光站在此处愣神,可是朝服有何处不妥?”
桑岚闻言猛地抬头,毫不意外地对上了谢流庭那双含笑的凤眼。
熟悉的草木沉香缓缓靠近,谢流庭俯身,揽着桑岚的腰将他从地上拉起,垂首自然而然地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湿吻,这才退开些许,温声问:“塔塔方才之所以走神,可是有烦心事?”
“不是。”桑岚摇头,他目光转向身侧堆满的各种华贵木箱,问:“这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谢流庭闻言,并未立即回答,只垂眸静静端详了桑岚片刻,方才温声说道:“既得久候之人,得偿所愿,当是幸事。”
“所以,莫要心疼。”
谢流庭的话语一如既往地轻,却又一如既往地沉。像是温柔的抚慰,又如同爱意的诉说。
桑岚抿了抿唇,对上谢流庭沉静的眸光,忽地又道:“那日在宫中,我遇见的那个孩子。”
谢流庭一顿,不过刹那间便反应过来,“你说谢瑄。”
“你又是什么时候选择了他?”桑岚的语调不经意间放低了些许,神色复杂,“也是……在我离开之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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