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武安侯的独女,圣上钦封的嘉定县主,竟然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百官惊疑不定,纷纷目视周瑭。
薛成璧横眉冷目,当即挡在周瑭身前。
“无妨,哥哥。我不怕。”
周瑭按在他肩上,从他背后走出,“我知道,我终究要面对这一天。”
曾经的他,畏惧过真相败露时旁人异样的眼神,畏惧过随之而来的杀身之祸,也自我怀疑过很多次,自己是不是命中注定会带来灾祸。
但这一刻,他的身后是明辨是非、忧国奉公的大虞百官,他的身旁是永远会支持他、守护他的哥哥。
所有的自疑和恐惧都消失了。
“我纵是男子又如何。”
周瑭昂首挺胸,坦诚自己的男子身份,直面无定上师。
“所谓‘天命之子’,不过是你的欺世之言!”
此话一出,他心中畅快无比。
从此以后,他终于能用自己真正的性别活下去了。
“男…男的。”皇帝这才恍然,“灾星!还不快把他给朕抓……不,就地斩首!”
御前侍卫们正群龙无首,一听命令,本能将刀对准周瑭的方向。
“放下!”殿外一声爆呵。
萧晓弯弓搭箭:“谁第一个伤他,我便第一个射杀谁!”
他昨日刚领了七十大板的罚,脸色还虚白着,今日不被允许入殿侍奉,只许在宫内巡查。
可是就在他闷闷坐在重檐庑殿顶上时,却发现有只小老鼠,偷偷溜进了皇宫。
……不是小老鼠,是小兔子。
他眼睁睁看着周瑭用手背砍晕了安乐宫的侍卫,又眼睁睁看着他把萧翎救出来。
萧晓搭在弓弦上的箭,却迟迟没放出。
他一路跟着周瑭来到金銮殿,听到了金銮殿内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
“阿晓!你糊涂!”皇帝道,“你被一个男子骗得团团转,甚至还被骗去上门提亲,这还不够令人作呕的么!”
萧晓忍不住笑了,越笑声音越大。
“若不是因为你,他有什么必要隐瞒性别?有什么必要躲我三年?”
他猛地拉下脸,咬牙切齿。
“都是被你,和那老神棍逼的。”
“令人作呕的一直是你啊,皇伯。”
最后的希望破灭,皇帝惨白了脸:“枉朕疼了你那么多年……”
“疼我?”萧晓哧地笑了,“我确实没爹教没娘养,但你当我傻么。我爹为何云游多年不敢回京——皇伯,你心里不是最清楚的么?”
皇帝哑口无言。
他环视群臣,却发现没有一人肯听他的令。
一张张积怒已久的脸,如今终于有了主心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已经孤立无援。
“多说无益。”尚书令痛心疾首,“事到如今,圣上还执迷不悟么?查封司天监,下罪己诏,尚为时不晚啊。”
“朕……朕。”皇帝萎顿下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朕写。”
“司天监,暂时封停……待大理寺查清二皇子所奏诸案,再行启封。”
“圣上。”无定上师淡淡开口。
他侧眸,居高临下睨向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一阵悚然。
他忽然回想起,这个对他恭顺有加的臣子,在入朝为官之前,是仅有的三名武道至尊之一,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尊”。
放之朝野,无人能敌。
……是啊,此前无定上师之所以臣服于他,是因为他这个皇帝还有用。
而现在,他没用了。
皇帝哆哆嗦嗦地往龙椅里缩,一声“护驾”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无定上师雪白的衣袍无风而动,一股逼人的威压渐渐散开,弥漫至殿中每一个角落。
无形的恐惧扼住了百官的咽喉。
对于武道至尊而言,血染金銮殿似乎也并非难事。
薛成璧眉头深锁。
周瑭屏息凝神,以求在对方暴起之时,能立即回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
而萧晓的箭尖,已经对准了无定上师的眉心。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萧晓背后响起。
“今天的金銮殿,还挺热闹啊。”
“谁?!”萧晓大惊回头。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脚步之轻,他竟然没能察觉!
正要放箭,萧晓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这人……和周瑭长得实在太像了。
“……爹?”周瑭不可置信。
“乖儿。”周晔肩头扛着剑,笑眯眯道,“等爹爹忙完了再和你亲近。”
他看向无定上师,笑意不减。
“嗳,神棍。看见我还不跑,等什么呢?”
……救命。
周瑭都快被他吓得心脏停跳了。
他来不及思考自家爹爹为何会出现在宫内,生怕对方惹怒了无定上师,被人一口气吹出宫去。
却没想到,在见到周晔的那一瞬,无定上师的神色变得极为凝重。
周晔笑道:“现在不跑,是不是在等你的徒子徒孙去司天监报信儿,给你增援啊?”
他一抬手,将两团黑影掷入殿中。
“——那你看看,你那去通风报信的徒儿,是不是这两个小子?”
无定上师神色大变。
“虽说我这江湖中人,本来懒得掺和朝堂的破事儿……”
“但你竟然想碰我儿子。”
周晔冷笑着拔剑:“我看你是活腻了。”
第64章 晋.江.独.家.首.发
在周晔出剑的一刹那, 无定上师的身体扭曲成一道白影,向后殿门冲去。
他快,但周晔更快。
周晔的剑薄如蝉翼, 只有在出鞘的那一刻才能看清。一旦他开始行动, 剑便消失了,化作了光与影。
和那些“飞花摘叶皆可为剑”的侠客不同, 他有剑,周瑭却看不见他的剑,他的剑就像花叶凋零的那一瞬间, 转瞬即逝,无可捉摸。
只是一息之内,周晔的剑便追上了无定上师。
仅存的两名武林传说人物对决,无人能够插手。朝臣们仓皇后退,只能看到青影与白影变换交叠, 唯有细微的、密集的嗤嗤声响不断传出。
那是快剑频繁刺入血肉的声音。
代表无定上师的白影渐渐变作了淡红。
须臾之后, 青影与白影分开, 周晔出现了在战圈十尺以外。
无定上师的白袍已被鲜血染红, 他全身零散着有十余处剑伤,最重的那一处,直接洞穿左胸。
如果是常人, 这一剑定一命呜呼。
“他就这么……死了?”一个朝臣颤颤巍巍地问。
周瑭没有放下警惕。
因为他看到,父亲神色间添了几分严肃。
“呵……”
阴森的低笑从无定上师喉间发出。
一剑穿心, 他本该死得不能再死,却还稳稳站在殿中,眼珠血红, 玩味地睨着周晔。
“那一战还是重创了你。”
“昔日的剑仙武尊……已经不复当年了。”
此言入耳,周晔仿佛终于忍不住一般, 呛咳出一口鲜血。
“爹爹!”周瑭瞳孔一缩,便要上前。
薛成璧拦住了他。
“没大碍,”周晔朝他笑了笑,“一点旧伤罢了。”
旧伤岂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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