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耐不住饿,自己悄悄溜出去吃了?
他在药房里转了一圈,又把整个别院找了个遍,然后再回到药房——终于在存放手札卷宗资料的隔间里找到了人。
隔间杂乱,找个人也着实不容易。顾渺缩在角落,歪着头靠在书架上,脑袋上压着一本摊开的书,睡得正香,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堆放的书籍和竹简给埋了。
迟鹤亭穿过满地狼藉,捡起掉在他身上的一卷竹简,好笑道:“三水?”
顾美人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情愿被打扰。
“啪”。
竹简轻轻敲打在他头上,总算把人从睡梦中唤醒了。
“……我没有睡着!”顾渺一惊,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接住掉下来的竹简,本能地狡辩道,“我在帮你整理……这些东西。”
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迟鹤亭也不戳穿他,蹲下来问道:“饿吗?”
顾渺诚实道:“饿。”
“你除了吃还会别的吗?”
“杀人。”
“……噗、哈哈哈哈哈!”迟鹤亭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把他从书堆里拉起来,“走吧,带你去吃顿好的。”
为了弥补错过的午饭,顾渺点了满满一桌菜。
“这么多。”迟鹤亭嫌弃地推开放在面前的几盘辣菜,“幸亏我放在林氏铁器的弩已经卖出去了,否则只好吃霸王餐,把你抵押在这里洗碗。”
顾渺津津有味地嚼着辣椒,嘀咕了一声:“……貔貅。”
迟鹤亭竖起耳朵:“我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了。”顾渺道,“你的钱,都拿去买药材了?”
药房架子上那些琳琅满目、分门别类仔细摆放好的毒物,想来各个价值不菲。
“差不多吧。”
难怪一穷二白。
顾渺笑了声,道:“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穷的黑巫,没有之一。”
迟某人:“?”
他忽然产生了在饭菜里下毒的强烈冲动。
“偶尔可以救济你一下。”
“……那我真谢谢你。”迟某人回忆了下那个富有的荷包,哭笑不得,埋头吃饭。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迟鹤亭估摸着自己身上的钱恐怕不够结这顿饭的账,便跟顾渺说了声,独自去林氏铁器一趟取钱,顾渺则继续意犹未尽地扫荡菜盘。
忽然身边有人道:“这位兄台一人独食,好雅兴。”
顾渺斜了眼,判断此人不是黑巫,没搭理他。那人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继续套近乎:“实不相瞒,我与兄台一见如故……”
见他占了迟鹤亭的位置,顾渺眼神微冷,抬眼道:“所以?”
言下之意是废话真多,赶紧滚。
那人却浑然不觉,微笑道:“所以,方才已经替兄台结了这桌的账。”
顾渺:“?”
第25章
顾渺终于舍得放下筷子,把这人清清楚楚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平平无奇,而且也不认识。
只是他的那张俊秀笑颜加上这一身温雅的派头,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还帮忙付了钱。顾渺皱起眉,道:“你是谁?”
那人又是一笑,自报家门道:“白云派,张怀远。”
白云派倒是听说过,与飞花阁关系不错。
但白云派掌门知道自家弟子在外面识人不清乱结交朋友吗?跟什么人都敢上来说“一见如故”。顾渺兴致缺缺地想着,起身准备开溜。
“哎,兄台要去哪?”
“你把账结了,我自然就走了。”
张怀远没料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应该客客气气地互报家门寒暄寒暄吗???
顾渺可不管他如何想,越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径直下楼离开了。待张怀远回过神来急急追出去,人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渺并未走远。
他绕了一圈又回来,挑了个能看见雅座窗子的隐蔽角落,秉持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思索着要不要蹲守在这儿将这个可疑之人给收拾掉。
白云派跟飞花阁关系不错,飞花阁跟迟鹤亭关系又不一般,自己贸然动手,会不会给他惹来麻烦?而且这张怀远瞧着愣头愣脑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或许只是个普通弟子……就在顾渺认真琢磨的这会工夫,迟鹤亭已经回来了。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迟某人惊奇道,“没付钱跑了?”
顾渺抬头:“有人替我结账,我就走了。”
迟鹤亭更惊奇了:“谁?”
“白云派的人。”顾渺指了指窗户边上的那个身影,“喏,就是他。”
迟鹤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窗边上露出半张脸的俊秀青年,十分迷茫道:“哪来的冤大头?”
“说是想结交我。”顾渺起身,“能杀吗?”
迟鹤亭:“?”
迟鹤亭:“……三水,听过一句话吗?”
顾渺:“什么?”
“吃人嘴软。”迟鹤亭拽了他一把,“你倒好,开口便是打打杀杀。走了,回去。”
“但我觉得他有一点可疑。”
“飞花阁阁主的母亲出身白云派,两家关系那比铁打的还硬。你昨日才跟人闹得不愉快,今日就要杀白云派的人,到时无昼会怎么想?”迟鹤亭真是怕了这祸害了,“就算您老人家吃饱了撑的,消食也犯不着这么大动静吧?”
顾渺被他这么一拽,也没太坚持,小声道:“所以来问你一声。”
迟鹤亭回头看他,仿佛瞧见了一个打西边出来的太阳,稀奇道:“我说不行,你就算啦?”
“又不是什么大事。”顾渺不以为意道。
长街夜色,灯火点点,两人并肩着渐行渐远。
谁都不曾注意到,酒楼上的青年凝视着那对挨得很近背影,目光锐利,丝毫不见先前的纯良模样,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蝶面之下,竟是这样一副好容貌。”张怀远若有所思,再抬眼,已找不到那对融入夜色的背影。
“少主,要不要派人跟上去?”
张怀远摆摆手:“不用,莫要打草惊蛇。”
酒楼相遇,纯属意外罢了。尽管素未谋面,但他依旧一眼认出了那是赤蝶。
绝不会错的。
只不过……一向独来独往的赤蝶,如今身边居然跟了个人。
“这人什么来头?”张怀远轻声自语道,须臾,又哂笑一声,“不足为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但只展露了一瞬,又重新披上那张翩翩公子的人皮,对身边那人和善一笑:“还有事要报?”
“少主,飞花阁那边迟迟没有进展……”
“不急不急,时机未到。晌清欢这三年呆在平微州,几乎足不出户,最近又忽然到处乱跑,不知忙些什么,着实有些奇怪,嗯……前些日让你查他这半年来的行踪,如何了?”
“回少主,都查清楚了,明日一早便会送到。”
“很好。另外,将今日之事上报给舅舅。”
“是。”
城郊别院里,闲适的日子如细水长流般慢慢淌过,消磨着那些过往霜雪。
听雨打落叶,煮酒烹茶,日复一日懒散得身子骨都要酥了。
迟某人记不清第几次从隔间的书堆里拣出昏昏欲睡的顾渺,恨铁不成钢:“我昨日教你的那些药性,都背熟了吗?啊?!”
顾美人从梦里挣扎出来,努力睁开迷迷瞪瞪的眼睛,无辜道:“可能……还记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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