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触及到他,满身的戾气忽然散去,又恢复成了平时那有些冷淡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又恹恹地垂下了眸子。
“说话!”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快把骨头捏碎了,他终于抬起眼,对上那愤怒的神色,低声道:“阿迟,他想杀我。”
迟鹤亭怔了怔。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顾美人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睡痕,又挨了一顿打,轻轻皱着眉,看起来有一点委屈和无辜。
“……”迟鹤亭火气忽然一消,心也跟着虚起来,毕竟顾渺确实占着理儿,便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声音,好言劝道,“那我把你放开,一会儿你能不能先别动手?”
“不能。”拒绝得斩钉截铁,一点余地也没有。
“他不会对你怎样,我保证。”迟鹤亭自知理亏,努力安抚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被扣住的手腕,“别怕,不会有事的,信我。”
顾渺的指尖一缩,似乎想要阻止手腕上传来的细细痒痒的触碰。这举动,着实有些……过分亲昵。
须臾,他抿唇,很轻地点了下头。
迟鹤亭松了口气。
他放开顾渺,回身望向晌清欢,却见晌清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渺,神色犹疑。
“那是赤蝶?”
“是他。”迟鹤亭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接着伸出手道,“没事吧?”
“没事。”晌清欢摇头,拒绝了搀扶的意思,又看了顾渺两眼,终于不太确定道,“眼角的那枚蝴蝶胎记……我应当见过,但不是他。”
这一语堪称石破天惊。
迟鹤亭杵在原地,脑仁嗡嗡,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磕磕巴巴道:“你、你说什么?见过什么!?在哪里见过?!!”
“不能算是见过。但我知道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个清秀女子,眼角也生了一枚这样的蝴蝶胎记。”晌清欢倒是没有卖关子,说得简单明了,“那幅画,在玄宗宗主手里。”
就算当场死了又活了,他迟某人也不会比眼下更觉震撼。
好半天他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遥远虚渺得像从天边而来:“……三水,你还有个姐妹?”
这么说来,竟是自己从头到尾都弄错了???
“没有。”顾渺回得干脆,一句话就把他从天外拉了回来,“我若有姐妹……何至于落得……”
迟鹤亭没听清他后面的话,道:“什么?”
“没什么。”冰冷的眼神再度盯上了晌清欢,顾渺打量片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先不说那幅画,传闻中的白衣无面江无昼,今日得见,真是幸会。不知真正的飞花阁主在何处?他若无恙,恐怕不会容忍你这般冒犯之举。”
江无昼闻言,却望向了迟鹤亭。
迟鹤亭:“……”
早知道就该先把顾渺的嘴堵上。
“你看到了,他都听见了。”江无昼捂着胳膊上最深的一道伤痕,神色平静,不徐不疾道,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嗓音冷得像含了块冰,“赤蝶留不得。”
作者有话说:
就……想要点评论留言QAQ
第22章
迟鹤亭无奈叹了口气,转向顾渺,道:“你故意的?”
“只是我来的时候,恰巧听见你喊了他的名字。”
迟某人大感头痛:“我问的不是这个。”
听见便听见了,当着江无昼的面戳穿身份,真不怕自己和江无昼联手把他给灭口了?
顾渺往边上走了几步,捡起自己的剑,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鹤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上前按住他握剑的手,没有遭到任何反抗,只是被多瞅了两眼。
那眼神,颇有些巴巴的意味。
他心里更是无奈,转头朝江无昼道:“你的身份,他会守口如瓶。”
“真是稀奇。”江无昼大感意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也不算稀奇了。不管是要飞花阁把赏金相让,还是松山救人请我出手,都不像你。”
顾渺听罢,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迟某人。
迟鹤亭:“……”
怎么还揭人老底啊?!
“但这回不行。”江无昼微微眯起眼睛,“我假扮飞花阁主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况且这一切皆由你而起,你若没忘了当初说过的话,就更不该将他护在身后,会生变数。”
迟鹤亭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摇头。
“他会守住这个秘密。”
“我信你,但不信他。”
“无昼,你并非不信他。只是……你不想放过这个理由,逼我让步。”迟鹤亭脸色发白,在凄冷月色下更显惨淡,低声道,“你想用赤蝶的悬赏为那人多换来一条生路。”
江无昼也很直白:“是。你会帮我吗?”
薄云轻遮,月色骤暗。
风拂过院内草木,簌簌作响,一片死寂。
“会。”
顾渺的肩膀微微颤了下,剑尖一动。迟鹤亭依然抓着他的手腕,花了些气力才把人按住,望着江无昼继续道:“之前飞花阁无法掌握赤蝶的行踪,是因为他不在任何一张交织的关系网里,如浪中浮萍,既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无根无依,孑然漂泊。若不是他赖上了我,而我又从不向你隐瞒行踪,你根本找不到人。”
“所以?”
“所以今晚他要是死在了这里,我会良心不安的。”迟鹤亭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良心不安了,炼出来的解药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你是要我帮,还是不帮?”
江无昼眼神一凛,道:“你要毁诺?”
“我发过誓,会保住他的性命。他只要能醒,便不算我毁诺。”
“你为了赤蝶,不惜与我翻脸?”
“无昼,你是不是忘了,我跟玄宗本来就不对付。”迟鹤亭避开他的目光,“从头到尾,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江无昼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出声道:“那还用得着选?”
“我看不用。”
“今日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撂下这句话,江无昼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别院,甚至没走门,直接翻墙跳了出去。
迟鹤亭松开顾渺的手腕,有些脱力地跌坐在石凳上,拎过那壶冷透了的茶水,仰头大口灌了起来。
喝完后,他感到冷静不少,瞥了眼依然默不作声的顾渺,道:“满意了?”
“……他顶替飞花阁主,与你有关?”
“难辞其咎。”迟鹤亭心情很差,难得惜字如金,“你若不点破,能省我许多麻烦。”
顾渺收起剑,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迟鹤亭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想不通这辈子和江无昼的关系怎么会闹僵到这种地步。明明上辈子关系挺不错的,某年清明自己还抽空去给他扫了墓。
……
反正没那么糟糕就对了。
他兀自烦恼了一会,抬头道:“你就没想过,戳穿江无昼的身份后,我很可能会站在他那边?”
“那就都杀了。”顾渺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完了神色一滞,看了眼快被气笑的某人,踌躇片刻,老老实实改了口,“大不了就再打起来,反正他又不是我的对手。”
“他不是你的对手,那我呢?”
“你……打晕了放在一边。”顾渺这次回答得相当有良心,“我会下手轻一点。”
迟鹤亭真的被气笑了,挥了挥手,懒得跟他计较:“算了,睡你的觉去。”
就顾渺那性子,想要他一句服软的话比登天还难,能说到这份上算是很不错了。
顾渺没动,也没说话,就戳着站在那里。
上一篇:河山皆安
下一篇:唐大侠写了一千篇原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