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渺不清楚这点,担忧毒物残留,昨日没敢贸然回去别院。
也好。
客栈与飞花阁留下的联络点很近,正好去给晌清欢回个信,让他别掺和进乾坤洞窟的争夺里去。
迟鹤亭又眯着眼睛躺了片刻,听见楼下传来喧闹动静,隐隐提到“赤蝶”二字,翻身坐起,将门打开一条缝,支起耳朵听了听。
“他娘的真是邪了门了,李兄,你说这赤蝶真有那么大本事,没人治得了他?”
“先是乌宁,再是兰淮……听说那些尸体肠子都被扯出来,挂了满树!老远看去还以为是绸带挂着,据说头一个发现的人,直接给吓疯了!短短一个月内接连作恶,还都这般耸人听闻!兰淮前些日的那把大火估计也是他。我看啊,赤蝶离成为江湖魔头不远了。”
“他本来就是!可眼下各大门派都跑去阙月山破那什么乾坤洞窟,也没人管这事儿,唉唉,晦气!”
“不说了不说了,来来喝酒!”
“喝!喝!”
迟鹤亭透过门缝看了眼那些人,并不起眼,只是几个恰巧路过的普通江湖人士。
如此说来,他们谈论的兰淮之事,应该已经传开了。
他缓缓拧起眉毛,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又过了不久,顾渺带着葱油面回来,摘了帷帽,摆上筷子,道:“起来,趁热吃了。”
迟鹤亭麻溜地爬起来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哧溜一口,满足道:“好吃。你不吃?”
“我不饿。”
“你几时又跑去兰淮杀人了?”
想必顾渺也是听说了的,不甚在意道:“捉风捕影,胡吹瞎扯罢了。”
“过去也常有?”
“嗯。”
迟鹤亭含着筷子,走了神。
前世自己与顾渺唯一一次照面,便只有进入乾坤洞窟之前。甚至那会儿都没把红衣美人和赤蝶这俩人往一块儿想过。
因为赤蝶很早就死了。
乾坤洞窟一现世,赤蝶愈发疯狂,四年后逼得各大门派发出绝杀令,联手围剿。他负隅顽抗,逃了整整一年,终于在长恨崖伏诛,可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江湖上人人拍手称快。
他也曾猜想过为何赤蝶死了,顾渺最后却出现在了方鸿轩手里。
自己当初只隐约听说此人是宗主亲侄方怀远献给他的,至于顾渺失踪的整整五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
重活一世,竟叫自己瞧见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有人刻意让赤蝶身败名裂。
也不能这么说。
顾渺哪儿还有什么名什么望啊?
迟鹤亭咬了咬筷子,在心里严肃地纠正了一下:是有人在暗中作妖,用心险恶,推波助澜,势要将赤蝶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待到四年后绝杀令一出,再无转圜的余地。
顾渺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道:“再不吃,面要糊了。”
“嗯?哦,吃,这就吃。”迟鹤亭回神,赶紧低头吃一大口,眼前却闪过红衣下伸出来的那只瘦削的手,和顾渺搁在桌上的手缓缓重合。喉咙忽然有些发涩,一根面都咽不下去。
努力半晌,他扔了筷子,抬头道:“顾三水,有人要害你。”
“谁?”
“不清楚。”
顾渺笑了声,看样子是没往心里去:“随他。”
“可我好奇,什么人这样藏头露尾,借赤蝶之名作恶。”迟鹤亭将筷子搁在面碗上,一眨不眨盯着顾渺,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兰淮看看?”
“闲着?好奇?”顾渺重复了一遍,嗤笑道,“你被毒傻了?不知深浅还上赶着去趟浑水。况且这与你有何干?”
迟鹤亭弯起眼睛,盈盈的,像落了一把闪烁的碎星:“自然有点干系。上次我单枪匹马在兰淮的玄宗据点放了把火,他们竟敢将这等壮举随便算到别人头上,不给点教训,真当本巫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顾渺默了默,认真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16章
“是个你想象不到的厉害人物。”迟鹤亭避重就轻,半开玩笑似的答道,“玄宗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找麻烦,就是想得到我自创的摧魂水煞的毒方,然后放进他们家九塔药库里供着。可惜整整两年了,玄宗七堂在我这里折损了不少人,却连毒方的影儿都没见着。”
“既然你这般厉害,为何玄宗会派天干级别的黑巫来?”顾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觉得过于儿戏吗?”
“……”迟鹤亭自问摸不透方鸿轩那个老家伙的想法,便老老实实道,“我哪知道。”
顾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对傻子的关爱。
迟鹤亭敏锐道:“你这是不信?”
“嗯嗯,信。”
敷衍!
迟鹤亭翻了个大白眼,懒得理他,捧起面碗三口两口干完,“啪”放下,气势如虹道:“走了!”
“不再歇会儿?要走也是明日再走。”
“……是有点虚。”迟鹤亭站了片刻,便觉得手脚发软,整个人晕得像要飘起来,果断爬回床上躺好,然后发现一个严峻问题,“你昨晚睡哪?”
“隔壁。”顾渺瞟了他一眼,“睡相那么差,莫非你以为我会跟你挤一张?”
迟鹤亭:“???”
他指了指自己,带着一点点不敢置信,道:“我?睡相差?”
到底是谁半夜动来动去骨碌碌往自己怀里滚!是你吧顾三水!!!平白无故被倒打一耙,迟鹤亭真觉自己冤得晴天打雷,六月飞雪。
“明早我来叫你。”顾渺推门,又回头道,“那毒,真的没事了?”
“真没事了。我心里有数。”
“那好。”
门一关,迟鹤亭又慢吞吞地爬起来,挪到衣架边上,从里头掏出了那个扁瓷瓶,摩挲着上边的纹路,沉吟许久,自言自语道:“若是中毒不深,此药可解。飞花阁的那位恐怕还是不行,得再做改进。只是……”
只是这里头有几味药,需得六十年以上的年份,贵且不说,打着灯笼也难找。先前许下了半年内做出解药的承诺,找寻药材一事可以说是火急火燎,火烧眉毛。
迟鹤亭满面愁容。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缺钱!
第二日清早。
迟某人顶着两个青黑眼圈,哈欠连天地打开门,朝顾渺道:“早啊。”
顾渺:“……没睡好?你认床?”
认什么床,做了一晚上被铜钱追着咬的噩梦罢了。
迟鹤亭哪肯将这么丢脸的梦说出来,揉着脖子装模作样道:“这床太软了,唉哟,睡得我背都疼了。走走,下楼吃饭。”
“我吃过早饭了。”
“这么早?”
顾渺凉凉地一眼瞟过来,迟鹤亭立刻噤声。这问题……似曾相识,某人还很不爽地反问自己是不是觉得他“四肢不勤好吃懒做”。
同一块石头怎么能绊倒两次。
有哪里不对。
迟鹤亭努力回想片刻,一拍巴掌,恍然道:“你在别院明明从不早起,天天要我喊你起来吃饭,偶尔还赖床!奇了怪,怎么一出门就转了性子?”
顾渺怔了怔,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客栈吵,亏你睡得着。”
莫说在客栈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休息,哪怕是屋子里多了个人,他都不一定能睡着……顾渺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毛,觉得自己在迟鹤亭身边的时候似乎过于松懈了,十分不妥。
“吵?也不吵啊。”迟鹤亭擦了擦眼角,抓起衣架上的衣服胡乱披好,走到铜盆前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几分,“我还要办点事,你先回别院等着。”
“我们怎么去兰淮?”
“水路虽快,但容易给人抓到行踪。租船的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去阙月山,我们去兰淮未免太过显眼,只能骑马……”迟某人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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