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回忆片刻,道:“你家院墙比较矮,好爬。”
迟鹤亭:“?”
“我当时伤得太重,没力气翻高一点的墙。”顾美人十分诚实,“而且,若非伤势太重,刚一照面你就该死了。”
迟鹤亭:“???”
还不如不说。
气得他当场就把顾渺手里剥好了皮的地瓜给抢过来吃了。顾渺也不恼,捞起他的衣摆擦了擦手,炭黑混着蜜渍,脏了一大片。
“顾三水!!!”
萧瑟夜风里,隐隐传来快活的轻笑,散入山间,惊掠起数只倦鸟。
后半夜果然转凉。
寒毒与药性一齐发作,困得顾渺摇摇欲坠,翌日赶路的时候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为了避免再多一晚风餐露宿,迟鹤亭不得不将顾渺拉上了自己的马,带着他一块儿走,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别院。
“醒醒,三水,我们到了。”迟鹤亭耸耸肩膀,试图叫醒歪在自己肩上的那颗脑瓜,“喂喂,再睡天都要黑了。”
顾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嘟哝道:“还不是怪你。”
迟鹤亭:“……”
行吧。
别院一如离开时的安静。
迟鹤亭拖着昏昏欲睡的顾渺,骂骂咧咧地推开门,忽然闭了嘴,身子微微紧绷了起来。
压在胳膊上的分量霎时一轻,顾渺哪里还有半分不清醒的模样,站直了身,一手扣在剑柄上,低低道:“有人来过?”
迟鹤亭看了他一眼,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些,接着悄无声息地跃上门外老树,脚尖一勾,摘下一盏灯笼。
也不知在那素色灯笼上找到了什么,他神色放松下来,道:“没事。”
“谁来过?”
“熟人。”迟鹤亭把灯笼挂回去,再看顾渺那清醒警惕的眼神,顿时翻了个白眼,“我记得某人困得连马都骑不稳了,赖在我背上睡了一路,是不是你?”
顾渺眨了下眼睛,迅速变得迷离起来:“好困。”
迟鹤亭:“装,继续装。”
进了别院,简单一番洗漱过后,还没来得及吃饭,顾渺便钻进自己屋里,一头倒在床上生了根,任凭迟鹤亭怎么闹也挖不起来。
最后迟某人无奈道:“半夜饿了别来找我。”
顾渺蒙在被子里哼哼两声,算是应了。
迟鹤亭拿剩下的干粮凑合吃了,再去药房把之前的狼藉收拾干净,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有空到院子里坐下来,沏了壶茶。
不多时,便有人乘月色而来,在地上映出淡淡的影子。
“前三年你死活不肯踏出平微州半步,如今怎么成天在外头跑?”迟鹤亭道,“主阁无事?”
“自从乾坤洞窟出现在阙月山,每日都有无数人来买卖情报。筛选甄别,去伪存真,飞花阁上下都快忙疯了。”晌清欢将院中的景色看了一圈,才坐下道,“这别院不错。”
“不是你吩咐人安排的?”
“所以说真不错。”
“……”迟鹤亭哭笑不得,“你半夜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自然不是。”晌清欢收敛了笑意,肃然道,“我来,是为了你信中所说之事。”
第21章
“果然是为药傀儡。”
“也不全是。你那两封信里,一封提到了乾坤洞窟。”晌清欢身子微向前倾,在桌上落下一片阴影,神色晦暗不明,“为何劝告我莫要参与乾坤洞窟一事?”
迟鹤亭不由皱眉:“你也想要乾坤锁?”
“不想。”
“既然不想,飞花阁便没有必要蹚这浑水。”
“但是玄宗想要。”晌清欢慢慢道,“乾坤锁内究竟藏了何等宝物,方鸿轩对此似乎有些眉目,因此不惜代价想要得到它。若是飞花阁得了乾坤锁,便能与玄宗做一笔交易。”
迟鹤亭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皮一跳,冷声道:“玄宗也不会有解药。”
“玄宗或许暂且没有。但天底下最为优秀的一众黑巫都聚集在那里,说不准能想出别的法子。”晌清欢看了他一眼,“我并非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想再多条路。”
“不可能。”迟鹤亭断然道,“这解药就算真做出来了,也没人能试。还是说,你愿意直接拿回去给他服下?”
晌清欢惊讶地一挑眉,道:“愿闻其详。”
“那毒本是无解。他之所以还有的救,是因为有另一味救命药与毒性牵制,让毒没能立刻发挥出全部的效果,而能够延缓毒发的奇宝玄冰棺又恰巧为飞花阁所有。两者具备,才换回了他的一线生机。常人一旦中了此毒,当场便死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吃下解药。”迟鹤亭耐心道,“我给你的那颗救命药丸,在九塔药库里不会超过五枚。即便是玄宗天地人三阶的黑巫,也不敢说五次之内一定能研制出解药。毕竟在过去三年里,我曾尝试过……上百次。”
晌清欢不禁一愣,迟疑道:“既然这么困难,你又如何尝试?”
“将毒稀释数倍后,我勉强能够承受。就算解药没起效,熬一熬便过去了。”
“你……”
“我既然位列玄宗黑巫之首,你该明白,论抗毒的能耐,没有任何……”迟鹤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某个不得了的家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完,“没有任何人比得过我。”
晌清欢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但我不清楚玄冰棺还能撑多久。就在前几日,他身上的毒又朝心脏蔓延了几寸。”
“乾坤洞窟凶险莫测,难道你有把握在一定能得到乾坤锁?即便如此,时间上来说,玄宗那边也未必有我快。”
“乾坤锁是一条路。我以为你在信中言之凿凿,让我离乾坤洞窟远些,是有了什么详细的线索,所以前来问上一问,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若是此路不通,也还有一条。”晌清欢一口茶水都没碰,只是轻轻摩挲着茶盏,眼底翻涌起暗色,“同样能让玄宗倾全宗之力,满足提出的任何要求。”
……悬赏榜!
迟鹤亭睁大眼睛,霍然起身,脱口道:“不行!”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昼!”
“我不曾想到,向来行踪成谜的赤蝶,竟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不知该说他是自投罗网,还是作茧自缚?”晌清欢扔下茶盏,也跟着站起来,平静道,“他的赏金,恕飞花阁不能相让。”
花径拱门后,传来一声轻响。
迟鹤亭心脏骤停,急急出声道:“三水,等……”
不待他说完,拱门之后倏地亮起一片冷光,剑芒凌厉,在月色下闪着烁烁寒光,如疾风骤雨,交织成网,势不可挡地朝晌清欢袭去!
晌清欢仓促间举剑抵挡,连连后退,被这密不透风的剑雨逼得喘不过气来,一交手便落入下风,身上多出数道血痕,渐渐不支,落入生死一线。
只听一声铿锵,兵刃相接,迸出零星火花。一击之下长剑脱手,终于止住了那锋锐的剑芒。
顾渺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迟鹤亭会冲出来。失了兵器,他也没有停手的打算,劈手要夺迟鹤亭的弯刀。
紧接着便是一番短且快的贴身缠斗,带着衣袂破空的猎猎声响,来势汹汹。几息之后,顾渺一招不慎,被抓住破绽、牢牢地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迟鹤亭身上,依旧盯着稍显狼狈的晌清欢,眼神狠戾得仿佛在血海里泡过,毫不掩饰那浓重的杀意,只要迟鹤亭一松手,就能扑过去把人撕成碎片。
迟鹤亭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肩膀,将他禁锢在墙与身体之间,惊怒道:“顾渺,你做什么!?”
方才若自己出手再晚一点点,晌清欢就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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