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吗?”凌烨问。
楚珩没说话,只哼了一声。
程老太医探身过去瞧了一眼皇帝的手法,十分正确,又瞅了瞅楚珩的神情,笑呵呵地没说话。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楚珩又说:“太重了,怎么按的?”语气十分挑剔。
如是者三,是个人都听出不对劲了。
皇帝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也不敢反驳,只在背后楚珩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往他臀上拍了个不敢落到实处的虚巴掌,然后默默地改了揉按的力道。
程老太医和小祝公公对视一眼,自觉领着内侍宫女退了下去,关上房门,留着两个人说私话。
屋里没了旁人,凌烨解开楚珩上裳的系带,手伸进里衣,揉了揉他腰间的软肉。
楚珩却按住了他的手——昨晚记下的账,现在要一笔笔的算——他翻过身来抬眼问:“这会儿怎么不问我到底是要轻还是要重了?昨晚上不是说只能选一个的吗?”
“……”凌烨没应声。
其实论理来说,陛下“惩罚”皇后的理由十分充分,但他心里的猜疑还不到十拿九稳,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时不时就要暗暗吃一下东君的醋,于是现在面对盘问,就只好无辜地看着皇后。
殿里清香习习,氤氲满室,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片刻,楚珩眼角余光扫见香气的源头——花架上的几株水仙开得欢欣热烈,是花房今早送到明承殿的,楚珩看了几眼,心里有了主意。
他偏过头看向凌烨,面色如常问道:“那几支笔我都挑出来了,不用就可惜了,陛下可还有什么用处吗?”
“……”
皇帝的用处?皇帝能将笔用在什么地方,从昨晚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尽管楚珩语气和缓,凌烨还是从这话里觉出一点危险的意味。
楚珩倒没执着于他的回答,等了片刻,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没想好,那陛下给我画几张画吧,内容么……我下午想好了就和你说。”
凌烨没多想,点头应下。
楚珩趴回软榻上,凌烨又给他揉了会儿腰,皇后终于没再继续刁难挑剔了。
午膳过后,两个人在明承殿里歇了午觉,未正时分,凌烨起身先到前头敬诚殿去。
早上奉命出宫的影卫已经从大理寺回来了,御前见驾后禀道:“今晨臣将奏折送至尚书台,颜相看过后,未有异议。”
皇帝听言毫不意外,面色极淡地“嗯”了一声,“颜相思忖了多久?”
影卫道:“大约半个时辰。”
皇帝不置可否,屈指扣了两下桌子,沉默片刻后淡淡道:“打了?”
“是。”影卫答道,“澹川颜氏本家来人将颜云非接回了庆国公府。从刑杖开始到结束,颜相府全程未有人来。”
“朕知道了。”凌烨略一点头,“带个太医去瞧瞧吧。四十杖,想来能长住记性了。”
影卫应诺。
墙角刻漏又往上浮动了一格,眼看已经申时两刻了,楚珩还是没有过来。凌烨怕他中午睡得太过晚上反倒睡不着,正打算过去叫他,殿外忽然通传天子近卫营统领谢初求见。
凌烨命宣,只得吩咐祝庚过去叫人,自己又坐了回去。
谢初进殿和皇帝奏对完年节布防的事宜,正打算告退,恰好祝庚抱着一沓宣纸进了殿。
凌烨见他独自回来,随口问道:“人呢?”
祝庚身形一僵,欲言又止:“陛下,楚侍墨……”他瞥了谢初一眼,后面的话当着大统领的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谢初听见他提及楚珩,反倒停下了告退的脚步,忽然向皇帝求起了情:“陛下,楚珩参与斗殴伤人固然有错,但他平日侍奉御前看着也算忠心勤勉,还望陛下开恩,让他早些从宫外回来。”
宫外?回来?
凌烨脸上罕见地露出茫然神色,“谢统领说什么?”
谢初以为皇帝是故意不肯接话,这种情况下他本该及时住口,但思及楚珩这两日的惨状,还是忍不住上前半步跪了下来,直言诚恳道:“陛下命楚珩回家反省,臣不敢置喙。只是他到底是天子近卫,若一直在宫外,没个回来的期限,时间久了也不成体统,臣求陛下开恩。”
“……”
凌烨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转头看了一眼祝庚,后者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凌烨再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初,艰难道:“嗯,朕知道了,过两日就让他回来。”
谢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谢恩告退。
书房的门阖上,凌烨看向祝庚。
祝庚将那一沓宣纸呈到御案上,低头不敢看皇帝的神情:“奴婢过去明承殿的时候,楚侍墨已经走了,留下话说,画的内容想好了,就要十二月花令。明承殿伺候的宫女以为他和主子知会过要出宫,就没来禀报,谁知道……”
谁知道皇后是让陛下在家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画完了十二个月的十二张花令图,什么时候谈回来的事。
第78章 堰鹤
当日下午,凌烨看完奏章,就命人在明间摆了长案,开始画那一十二幅花令图。
腊月花令是水仙,明承殿就有现成的参照,饶是如此,作完一幅兼工带写的画,少说也得要一两个时辰。
祝庚跟着调墨,放跑楚珩的那个小宫女就在边上递笔,三个人都有些愁眉苦脸。
明天皇后会不会回来还不好说,但是今晚,陛下肯定要一个人过了。
暮色苍茫,彼时帝都城郊露园内,楚珩正跟师弟叶书离一起涮锅子。两个人抢完最后一片红油毛肚,叶书离撂下筷子,呼出一口辣气,抬眼问道:“我记得今天不逢六啊,你怎么突然出宫了?”
楚珩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说:“陛下许我额外休沐。”
叶书离没多想,随口又问:“什么时候回宫?”
“没说。”提及此,楚珩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眉眼都生动起来,“你有事?”
叶书离摇头,“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去不去凑热闹。”
楚珩抬眼看他。
叶书离弯了弯眸子,说:“明天萧高旻去嘉勇侯府给徐劭致歉,苏朗也去。”
楚珩立刻会意:“所以你想去看看,永安侯世子是怎么给别人低头的?可你要是去了,你自己不也得跟着赔罪?”
叶书离摆摆手,脸上难得地露出期待之色,笑眯眯地道:“对不起有什么难说的,难得的是世子低头,百年不遇。正好,星珲生辰我还没给他买礼物,就把这事记下来,等回了漓山,送个乐子给他,权当作生辰礼,顺便还能省笔银子,划算。”
“……”
楚珩几乎可以想象届时漓山会上演怎样的鸡飞狗跳了,他扶了扶额,试图阻止一下:“师叔不是让你来帝都相看媳妇儿吗?明早师娘约了人来露园赏梅,都是帝都各府的夫人小姐,你要不过去看两眼?”
叶书离十分果决地摇头:“不去,我去看世子低头。”
“……那你找媳妇儿的事怎么办?”
叶书离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找不到就算了,再说你不是也没有吗,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楚珩睨了他一眼,我有。
而且还很好,谁都比不上。
*
翌日清晨,师兄弟两个分道而行。
其实楚珩昨天出宫并非一时兴起,就是没有毛笔那事,他也打算抽个时间出来一趟。
一则,有件事他要让漓山的人帮忙在外打听一下。二则,楚珩的小师弟,漓山少主叶星珲月前过生辰,他必须得仔细挑份礼,让叶书离回漓山的时候捎走,不然少主回头没收到东西,铁定要炸。
时人尚玉,尤以帝都最甚,天子脚下寸金寸土,人的眼光也高,等闲玉器入不了眼,凡琼玉阁里能拿的出手给世家公子们看的,都是再精美不过的。
楚珩打算给星珲挑个玉带钩,也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玉料,他把凌烨丢在家里画花儿,这会人在宫里指不定有多郁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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