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暗未暗时小鲛借着树枝荡进院子,他悄悄走到宗长的房间,门锁着,便从窗户钻入,将捧在手心的蚌珠一颗一颗放在床脚处一字排开。
把送给宗长礼物排排放好,鲛趴在床头掀起枕垫,找不到自己缝制放在枕下的药囊。
小鲛搓了搓微微鼓起的面颊,出神的傻笑。
深夜,自书阁回屋的溥渊望见床脚一字排开的珍珠,烛火跳动,他垂眸一颗一颗的拿起珍珠,拢在掌心。
目光沿着敞开的窗户往上,对上一双露出来正从窗沿悄悄窥视的蓝色眼眸。
鲛眨了眨眼:“……”
其实小鲛不该趴在窗底下,他给宗长送珍珠时不小心躺在宗长床榻里睡着,这才耽误时间。
睡醒刚要离开,遇见回房的宗长。
小鲛抓紧窗沿的木条,想走,腿却动不了。
他不安,却也在欣喜此刻近距离的对视。
半晌,没等宗长开口,小鲛朝对方内敛害羞地笑了笑,很快跃出窗外。
鲛不给宗长开口赶他的机会。
过些日子,小鲛见到了仆的孩子。
刘松子牵起不及腿高的稚儿,蹲下与小人儿交待几句,又带去后院的门口,一刻钟后,有位细眉弯弯的妇人来接走他。
鲛看到刘松子与那名妇人亲昵地在袖子底下牵了牵手,很克制,但又不想白白浪费见到的一面,索性牵的时间久了些。
直到刘松子将妇人和小孩儿送到门外,才神色眷恋地关门回院。
仆不再是当年的少年身形,已经长成大人姿态,与妇人孩子相处时眉眼多了几分稳重。
小鲛背身靠在高高的枝干上,思绪烦闷。
宗苑并非每日宁静,阿渊带关门弟子外出巡视,有些媒人挑着这个时间上门说亲。
鲛不止一次听到有姑娘要嫁给宗长了。
他如今知晓人们要娶亲生子,成家立业,会像刘松子那般有自己的孩子延续后代。
阿渊会成亲吗,会和姑娘生一个他的孩子吗?
成婚生子的事困扰了鲛数日,一早,他认真伏在案桌写字,待字迹沥干,将纸条攥在手上。
鲛躲在书阁的空窗外,干燥闷热的日光下晃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溥渊与关门弟子布置了一道任务,送人离开,回头就看见桌上不知何时被塞来一张字条。
溥渊看着空窗外葱浓的树荫,一簇簇横在空窗外摇晃,树影空隙间隐隐有一个后脑勺的轮廓。之所以认出是后脑勺,完全是那头凌乱乌发又不听话的翘起随风飘摇,影子晃了晃。
小鲛吐出飘进嘴里的发丝儿,扒拉着面纱等得心焦。他竖起双耳,听到纸张翻开的细微响动。
溥渊拿起卷成一团的字条展开。
稚嫩的字迹,已经尽量把字写到最工整的地步。
“阿渊,鲛想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死了,写得少点过度一下。
第75章
宗长看了字条, 小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
暖融融的日光将鲛白净的脸蛋烘得十分红,软红软红的,仿佛一戳就能戳出汁来。
他又燥又热, 唇干得厉害。
小鲛巴巴地望着宗长,期待能从宗长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可惜宗长看完就将字条收起, 什么话都没说。
鲛有些失落,连同脑袋上翘起的头发都焉了吧唧的。
阿渊是拒绝了他么?
不过鲛的失落并未持续多久,毕竟阿渊拒绝的人不只有他一个,那些媒婆上门说的亲事阿渊都没有答应, 他还是有机会呢。
溥渊对上鲛人一双灰暗又闪烁的眸子, 微微移开视线。
鲛此时胆子大了些许,他舔舔干涩的唇,小声道:“阿渊, 我走啦。”
葱绿的叶子被鲛扯落了两根, 他从书阁荡下,已经跑得挺远。蓝色身影倏地一顿,回头, 瞬间看到停在空窗边朝他这望的人。
鲛抿起翘高的唇, 阿渊偷看他被发现了哦。
暑夏最热时,小鲛去海里泡的频率高了许多。他在偏院的小屋内置放一个大木桶, 里头盛着井中打上来的凉水, 入夏时还能泡泡,等进入暑夏, 小鲛不得不去海底。
宗苑那座莲花池没有宗长点头他不敢乱动,半夜悄悄在池子里待一会儿, 被鲛人压折的莲枝第二天就作为被捕捉的证据。
小鲛瞧见仆打理压垮的莲花枝, 下次就不再过去了。
鲛从最炎热的晌午在海上飘到傍晚, 余晖落满整个海平面。
小鲛从海岸一个小角落冒出脑袋来,远出偶见零星的渔火,他跑到石头前把藏起来的衣物拾起穿好,傍晚时分涨潮,衣物全被水泡湿了。
鲛浑身湿/漉漉的钻进后院,去偏院的途中被一人逮住。
“为何浑身湿成这般。”
小鲛转头,见是宗长的关门弟子不由松了口气。
年少老成的洛长云皱眉:“说话。”
鲛摇头:“没做坏事。”
鲛这般说,倒显得欲盖弥彰。
洛长云不信。
“你若不说实话,就与我去李管事面前领罚。”
鲛皱皱鼻子:“你怎么管好多嘛。”
当真是宗长教出来的徒弟,和宗长一样喜欢管着他。
鲛转了转面纱外的眼睛,趁洛长云不备直接从他手边溜走。洛长云正要追上去,仆寻来,唤道:“洛公子,宗长叫你过去。”
洛长云迟疑地望着异邦奴溜走的方向,点头。
“好,我立刻去。”
翌日,在海里泡了半日的鲛回来,在偏院门外依旧被洛长云逮到。
他浑身还半湿着,见到人微微顾着脸生气。
“你不要总来寻我,被宗长看见我就麻烦了。”
洛长云:“像你这般不安分的异邦奴如何在院子里立足,既知廉耻,为何还偷懒。”
小鲛头一次听到异邦奴,为对方给自己造的身份迷茫。
他急着离开,推了推这人。
暑夏燥热,人坐立不动尚且会闷出一身汗,洛长云被异邦奴一推,拉着他的肩膀:“你的手很凉。”
鲛心道他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若还不能降温可不就白泡了。
洛长云盯着他,几乎能从面纱下见到异邦奴隐约的面庞轮廓。
李管事和仆来到偏院前,小鲛推开的动作大了点,不过这次他没成功躲掉,一下子看到宗长。
“……”哎,都怪那个关门弟子。
小鲛目光闪闪躲躲,洛长云见湿了半身的异邦奴可怜,开头为他说了两句话。
刘松子神色诡异,李管事板正着面孔。
宗长看着鲛……未置一词。
四个人都没出声,小鲛目色闪过些许失落,很快又跑进偏院。
仆和李管事对视一眼,转身跟进宗苑。
当夜,洛长云离开得早,书阁内的烛火未熄,窗外的枝叶剧烈地晃了晃,可见来人动静很大,又或者心急了。
鲛从空窗钻进半边身,目光落在桌侧那人脸上。
“阿渊……”
溥渊看着半个身子卡在窗外的鲛,垂眸:“进来说吧。”
鲛翘起嘴角,笑得含蓄又羞涩,身子却灵活地跃进屋内,生怕宗长下一刻反悔。
他抓了抓热烘烘的脸,耳朵尖跟着他害羞似的泛红。
晚上仆告诉他后院的池中超过大半的莲花已经移植,鲛以前不喜欢池底下有脏泥,刘松子就命人连带着池子里的淤泥一并处理干净。
仆说都是宗长吩咐做的,省去小鲛每日去海边的功夫。
此举不就是给鲛重新将莲花池圈出来。
宗长在养鲛。
小鲛的唇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看着看着,眼睛酸热。
他对阿渊不太好,这次一意孤行的赖在院子里,阿渊非但没有责怪,还重新圈地盘养他。
“阿渊是要留下鲛了吗?”
给他屋子睡觉,还给他置办蓝色衣物,如今莲花池也重新打理好让给他。
宗长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鲛回来后渐渐地拥有了过去有的东西。
他走近牵起宗长的袖口:“有阿渊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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