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婉儿还是下意识地撸了好几把他身上的绒毛。
临近傍晚时,婉儿给他端了剔去骨头的水煮鸡肉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嘴很碎的小宦官——也就是早上把自己的新靴子卖给婉儿的那位。
方啼霜有时会觉得他很烦人,因为他闲来无事的时候,要么就爱缠着婉儿说东说西的,喋喋不休,要么就追着自己跑闹,说是要帮他减重。
这人啰唆倒是其次,主要是缠着他要帮他减重的事,让方啼霜对此人几乎没什么好感度。
他很不明白,自己好容易才养出的这一身富贵小肥肉是招谁惹谁了,要是给减了,那可不是浪费粮食吗?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还吃不饱饭呢,他怎么能减重呢?
“婉儿姐姐,你可知道今日那应公公的干儿子为何会上咱们这来吗?”
婉儿:“怎么说?”
“我和姐姐说,姐姐可不敢告诉旁人。”这小宦官泽欢很自来熟,和应公公的小干儿子处得亲如兄弟,消息自然也知道得多。
“你爱说不说,我也并不是多乐意听。”婉儿甩脸色道。
泽欢有些慌了,忙低声劝道:“姐姐别恼,我爱说,我也只愿意和姐姐一人说。”
“听说是上头要找一个宦官,年纪不大,说是七八岁的模样,柳眉杏眼,形容俊秀,性子有些胆小,那小公公在咱这选了半天,愣是没看上一个,”说完他便笑了,“若是有这般相貌的,那自然早被那些贵主们挑了去了,哪里会来咱们这啊?”
在一旁狼吞虎咽的方啼霜听完他的话,忽然愣住了。
这这这……怎么好像是在说他?
那晚他出去后,唯一打过照面的……好像便只有裴野了,裴野要寻他?寻他做什么?是不是他对自己生了疑心,要杀他灭口了?
方啼霜吓了连饭都吃不下了。
傍晚,夕暮渐沉,落霞漫天。
一个偏远的院落之中,一列差不多高的小宦官们并排站在廊檐下,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早已等得腰酸腿麻,但他们都不敢乱动。
毕竟方才那应公公将他们领到这儿来的时候,虽也没告诉他们此行是要他们来见谁,但他说话神情严肃,又让他们闭嘴敛神,万不可有一时懈怠。
从应公公的话里便可得知,他们此番要见的,绝对是个得罪不得的贵主。
正当夜色将降之际,他们忽然瞥见一抹金色的影子踏入了这个小院子。
站在他们前头的应公公低声警醒:“低头敛目,随本公公一道行礼。”
转眼那金色的人影便已到了他们近前,应公公领着众人齐齐跪下了。
“圣人万福。”异口同声。
“免。”裴野淡淡道。
随着他们起身,裴野一眼扫去,并没搜寻到与昨晚相似的那个小身影:“都抬起头来。”
这些小宦官毕竟年幼,而且大多都是初次见到这位似乎只坐在那不染纤尘的明堂之上的皇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再加上站久了的缘故,有几个差点站不稳,要栽倒过去,但又很险地堪堪稳住了。
他们虽然年幼,但总是进了宫,到底也是知事理的,明白此时若是在天子面前出错,那可是动辄便要挨一顿板子的,没人会不惜命。
裴野再仔细看了一遍,果然,还是没看到他预料中的那张脸。
“人都在这了?可有遗漏?”他问。
应公公弓着身子,恭恭谨谨地答道:“回圣人的话,各宫都寻遍了,未敢遗漏。”
裴野微微眯了迷眼,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一层。
昨夜那芙蓉园中的小宦官,究竟是什么人?
许是巧合,昨夜长期失眠的他回去之后,竟然沾枕就睡,并且一夜无梦,简直是一年难得一遇。
只见裴野默了半晌,而后又道:“罢了,放他们回去吧。”
应公公:“是。”
第十三章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猫心!
“禀太后,”杨松源上前一步,颔首道,“荣公公来了。”
太后闻言凤目稍抬,微微曲起的手指虚虚支在额角位置上:“让他进来。”
“是,”杨松源立即应声,手中浮尘一扬,朝屋外道,“传荣公公。”
荣登德捧着一个托盘,低眉躬身进来,先是给太后行了个礼,而后便将那托盘恭谨奉上:“太后吉祥——此物乃是从淮南新进的贡品蜜桔,道是有养颜开胃之效,陛下知道太后喜欢,所以特意叫奴婢捡些新鲜的送来。”
“皇帝有心了,”太后的目光一侧,看向杨松源,“松源,替哀家收下吧。”
杨松源连忙上前接下荣登德手中的贡桔,而后又退到了一旁。
“近日陛下身体如何?”太后问。
“一如往常,”荣登德答道,“只是前些日子……”
太后给了杨松源一个眼色,他便立刻过来,仔细拉起了屏风,接着又在水盆里净了个手,而后剥起了桔子。
“你那些事儿哀家都听丹儿说了,他与你说那些话,那是在敲打你呢,崔山鸣这穷措大,私下里定然成日里撺掇皇帝要仔细防备哀家这个太后。”
荣登德应声道:“跨了三朝的老狐狸,心思再怎么重,这年岁也该差不多了,哪里能斗得过太后您?再说陛下心里始终是向着您的。”
太后掰了一瓣桔子放入口中,等嚼完了咽下去,她才徐徐开口道:“那倒也未必。”
“哀家起先倒是疑他,这孩子不蠢,心里也是有点小聪明的,可他自从当政以来,竟对哀家唯命是从,他此番敲打你,倒让哀家卸下了点疑心,”太后把那桔子丢回了盘中,“稚子虽年幼,但若没有半点反抗之心,那也装得太深了,指不定背后在给你我偷偷下套呢。”
荣登德:“太后说的极是,奴婢心思浅薄,哪里能想到太后您这一层上?”
太后笑了笑:“荣登德,你这狗奴真是惯会拍马屁。”
荣登德立刻便阿谀赔笑道:“奴婢在太后面前,从不敢说假话。”
“那依您看,这崔阁老……”
“崔鸣山不足为惧,”太后不紧不慢地说,“况且他是三朝元老,也不轻易便能动的,你只需盯着皇帝便是,不必理会其他。”
荣登德颔首应下,而后又道:“对了太后殿下,还有一事——奴婢听丹儿说,陛下似乎要应公公在宫里找什么人,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宦官。”
太后若有所思:“他还未到志学之年,立后一事还需再细细思量,不过哀家这么些年给他送去的宫婢丫头,高的胖的瘦的矮的,再是如何绝色,他也都找借口推拒了,这孩子不会是……”
后面那个词,她没说出口,但荣登德也能意会——
龙阳之癖,断袖之风,古皆有之,如果只是偶尔为之,也不过得个新鲜,倒也是风雅之事,但这终究不是正道。
“松源,你明日挑几个伶俐漂亮的宦官小子,给皇帝送去……”太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罢了,还是找个活络些的由头,缓几日再送去。”
杨松源:“奴婢明白。”
荣登德看了眼外头,然后道:“时候不早了,陛下那儿还需要奴婢去伺候了,奴婢这便先告退了。”
太后知道他是怕皇帝再起疑心,于是顺带也提醒了一句:“天冷地滑,公公仔细些走。”
荣登德受宠若惊,奉承地应了声:“欸。”
————
今日没下雪,夜空中月色清朗。
一入夜,方啼霜的心里便不住焦虑了起来,其一是因为他不知道今日夜里自己还会不会变成人;其二便是今夜要不要赴约一事;其三则是上头……似乎有人在找他的事。
方啼霜为此翻来覆去没法合眼,多次从那个小猫窝里不小心翻身翻到地面上,折腾到了半夜都没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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