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孟昙的令牌,他们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
岑夜阑闭着眼睛靠着车厢,马车内安安静静的,苏沉昭却有些坐立难安,小声问岑夜阑:“阿阑,我们当真要这么离开京城?”
岑夜阑没睁眼,只嗯了声,掌心却不着痕迹地压了压小腹。元徵将登基,琐事缠身,一旦他得了闲,只怕他再想离开就难了。
何况,日子一日一日过,时间一长,他的肚子根本瞒不住。
苏沉昭说:“七殿下……陛下会生气吧?”
“让他气吧,”离开了京,岑夜阑意兴阑珊,整个人都像提不起劲。
苏沉昭看着岑夜阑,咕哝道:“可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岑夜阑睁开眼,道:“喜欢?元徵正当年轻,正是贪新鲜的时候,能喜欢多久?他若是寻常人,我娶他便是,可他是帝王——”
“他是帝王。”
苏沉昭沉默了下来,岑夜阑也不再说话。
突然,车马骤停,岑夜阑心头狠狠一跳,就听马车外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近。
马车外,有人叫了声,“岑将军”,是萧梦生的声音。
岑夜阑看着紧闭的马车门,长长地叹了一声,车门打开,萧梦生身后是禁军,已将马车围了起来。
萧梦生坐在马上,微微倾过身,道:“岑将军,萧某是奉旨来请岑将军回京的,还望岑将军不要让萧某为难。”
第77章
马车返回京都走的却不是回将军府的路,而是直入皇宫,萧梦生直接将他送到宫门口,才慢慢道:“岑将军,陛下在等你。”
岑夜阑脸上没什么表情:“有劳,烦请萧统领将苏先生送回将军府。”
萧梦生笑了笑,道:“好说,告辞。”
说罢,勒着缰绳说了声走,一行人便离开了。
宫门外早已有人相候,竟是成槐,岑夜阑一下马车他就打了伞迎上来。
二人一前一后朝宫中走去,一路沉默。穹顶乌云如墨,斜雨泼洒着巍峨宫阙,望之俨然如盘踞的巨兽,让人生畏。
岑夜阑突然开口问成槐,“为何又要回到宫里?”
成槐握着伞,他正当年少,细看之下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却穿着御前大太监的内侍衣袍。元徵登基之后,宫中也好,朝堂也罢,都经了一番清洗。当日生死逃亡的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炙手可热的大总管。
成槐说:“我是孤儿,自记事起就跟着师父长在这宫里,皇宫就是我的家。”
岑夜阑偏头看了成槐一眼,道:“你立下大功,便是不回皇宫,天下之大,你也大可去得。”
成槐干脆道:“我喜欢待在宫里。”
岑夜阑咀嚼着他话里的喜欢二字,突然又听成槐说,“岑将军,溶香坊援手之恩,他日成槐必报。”
岑夜阑回过神,却见成槐已抬手行了一礼,二人站在御书房外,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成槐说,“将军,陛下说,将军来了就直接进去。”
岑夜阑道:“多谢。”
说罢,看着大开的御书房门,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腿朝里走去。
御书房内,李安郁正在向元徵上奏元珩一案。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元珩,元承,波及甚广,若当真要查个清楚明白,并非易事。
岑夜阑安静地立在几步开外,沉默地听着,越听眉毛就皱得越紧,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就和元徵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元徵一直在看他。
元徵高坐龙椅,漫不经心地握着一本奏折,拇指慢慢摩挲,看不出喜怒,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
岑夜阑心都颤了颤,垂下眼睛,不知怎的,竟有几分莫名的发慌。恍惚间才想起,元徵已经登基为帝,是真正的君王了。
过了片刻,李安郁便退下了,偌大御书房只剩下了元徵和岑夜阑。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又沉闷,突然元徵奏折敲在掌心击起一记轻响,淡淡道:“岑夜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岑夜阑直接撩袍跪在地上,道:“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元徵重复了一遍,竟笑了,说:“爱卿想离开京城,为何不亲自向朕辞行,嗯?”
岑夜阑说:“臣知罪。”
他话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重响,元徵手中的折子就狠狠甩在他面前,说:“你知罪,你知什么罪!”
岑夜阑沉默不言。
元徵心中越发焦躁,太阳穴都隐隐作痛,他知道留不住岑夜阑,却没想过岑夜阑会选择不告而别,更是走得这样快,好像是片刻都不愿意久留。
元徵盯着岑夜阑伏地的身影,恍惚地想,这是岑夜阑第一次跪在他面前。元徵按了按太阳穴,到底是忍不住,起身走向岑夜阑,半晌,轻声说:“岑夜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么?”
岑夜阑说:“北境军务不容耽搁——”
元徵漠然道:“你再骗我一个字!”
岑夜阑沉默须臾,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臣迟早要回北境的。”
元徵慢慢蹲下身,看着岑夜阑,微微一笑道:“岑夜阑,若是朕要留你在京呢?”
岑夜阑怔了怔,看着元徵,说:“你留不住我。”
元徵登时就笑出了声,道:“阿阑,你当真小瞧朕。”
“你既将朕捧上这个帝位难道就不曾想过,朕是君,你是臣,朕要你留,你就走不了。”
岑夜阑平静道:“陛下是要留一具尸体么?”
元徵伸手摩挲着岑夜阑的脸颊,岑夜阑右眼生了一点小痣,动情时犹为招人,元徵说:“阿阑是在威胁朕吗?”
“你不会求死的,”元徵柔声细语道,“岑墨还小,岑家只有你了,你要是死了,岑家就没了。”
岑夜阑愣了愣,看着元徵,却仿佛不认识眼前人,元徵兀自不疾不徐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得知你要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那时想,不如折断你的枪,收了你的兵权,让你一辈子都留在宫里。”
岑夜阑不寒而栗,脸色骤冷,拍开元徵的手,沉声道:“元徵,你疯够了没有?”
元徵看着岑夜阑,掌心是空的,心也是空的,焦躁如火,焚得五脏六腑都在叫嚣,不安又癫狂。
元徵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五指收拢,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岑夜阑,在你心里,我元徵就这么不值得你看一眼么?”
“在北境如此,今天还是如此,”元徵说,“你舍弃我总是舍弃得这么毫不犹豫。”
“你说喜欢,你当真喜欢我?”
岑夜阑怔怔地看着元徵,心口泛起绵密的疼,他抿了抿嘴,“元徵……”
“罢了,”元徵看着岑夜阑,倏然一笑,凑近了,贴着岑夜阑的嘴唇厮磨,道:“我说过,我们会在一起,我们只能在一起。”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近过,刹那间,元徵神魂都兴奋得发颤,岑夜阑堪堪后退却被元徵攥住了手臂。蜻蜓点水似的亲吻骤然变得激烈,岑夜阑吃了痛,低哼一声,挣扎得越发厉害。他越是挣,元徵攥得越紧,临了被蛮力摁在地上,岑夜阑嘴唇都被咬破了,元徵含着他的嘴唇安抚,又亲了亲眼下的小痣,说,“阿阑,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陪着我吧,好不好?”
第78章
岑夜阑没想到元徵会直接将他软禁在宫里。
那日岑夜阑被他压在地上,又有所顾忌,不敢当真和元徵动起手来,临了开口问他,你要再逼迫我一次么?
只这么一句,元徵怔了怔,目光落在他被自己掐得泛红的手腕上,如被烫着了似的,猛地松了手。元徵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岑夜阑,过了许久,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焦躁,对岑夜阑说:“留在京里吧,北境公文我自会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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