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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14)

作者:花卷 时间:2021-05-08 08:45:51 标签:双性 生子 年下

  岑亦说:“阿阑,你连我也瞒?”

  “延勒是胡人第一勇士,一向以力见长,我同他交过手,”岑亦说,“他的刀,不是那般好接的。”

  岑夜阑垂下眼睛,说:“兄长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些酸乏,休息片刻便好。”

  岑亦看着岑夜阑,将几个白瓷药瓶放在桌上,道:“也罢,药是小苏大夫留下的,你记着用,如有不便让下人来。”

  岑夜阑抬起头,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容,“好,多谢兄长。”

  岑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就见外了。”

  “阿阑,你今日赢延勒,实在是赢的很漂亮,”岑亦语气里有几分怅然,“小叔叔真是很疼你,他将所有都教给了你。”

  “适才见你用那杆流火枪,我好像看见了小叔叔的影子。”

  岑夜阑顿了顿,没有说话。他是岑熹一手教出来的,领兵打仗也好,枪法武学也罢,都是承袭岑熹。

  岑亦自小就仰慕岑熹,总是跟在岑熹身后。

  半晌,岑夜阑说:“兄长,自小到大,你都是义父的骄傲。”

  岑亦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岑亦走了,屋子里静了下来,岑夜阑熟稔地取下身上甲胄,抬了抬右臂,手指都在隐隐发颤。

  延勒天生神勇,力道刚猛,一刀挥下如有千钧。

  岑夜阑上次同他交手还是三年前,三年过去,延勒赫然从未荒废过武学。

  他想起丢失的陇沙堡,玉屏关仍在僵持,战火绵延。这三年里,胡人没有发起过大范围的入侵,如今养精蓄锐三载,卷土重来,所求必然不小。

  他思索了片刻,突然听见敲门声。

  岑夜阑道:“谁?”

  侍女在外头恭恭敬敬地道:“将军,有人拿了东西让奴婢给您送来。”

  岑夜阑皱了皱眉,起身将门打开,侍女双手捧着盘子,上头盛着几个小小的白瓷瓶,釉了精致的花纹。

  岑夜阑问:“谁送来的?”

  侍女道:“……是随将军一道来的贵客身边的人。”

  元徵是皇子,身份贵重,岑亦并未在北沧关暴露他的身份,只说是贵客。

  岑夜阑拨开瓶盖嗅了嗅,发现都是伤药,瓶底刻着大燕皇室御用的标记,都是太医院特配的御用品。

  岑夜阑脸上没什么表情,侍女小心地问:“将军,这些……如何处置?”

  岑夜阑接过她手中的托盘,道:“无事,你下去吧。”

  侍女行了一礼后才退了下去。

  翌日,狼烟传讯,玉屏关丢了。

  北沧关正当苦战。

  延勒率的是胡人王庭的精兵,来势汹汹,士气极盛,一股子要强破北沧关的架势。

  北沧关占天险,地势高,城墙绵延,须臾之间就被硝烟点燃。胡人悍不畏死,扛着攻城木梯扣在墙上,一个一个接着往上爬。

  城楼上,将士或有提刀砍杀爬上来的胡兵,或有将偌大的滚石搬上墙头,顶着箭矢推下去,到处都是惨叫声和肉疼坠落的闷声,还夹杂着淹没在厮杀间的吼叫。

  元徵耳边都是战场上血肉纷飞的声音,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身边亲侍寸步不离地跟着,劝他,“主子,咱们快下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方靖脸都白了,提着剑,小声地说:“这儿用不上咱们啊,阿徵,咱们就走吧。”

  元徵稳了稳心神,用力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别往我跟前凑。”

  “要怕死,你自己下去。”

  陡然,一枚箭矢飞了过来,亲侍抬剑劈开,半步也不敢退。

  元徵偏头越过攒动的将士,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岑夜阑身上,岑夜阑面容沉肃,冷静地下令指挥守城。

  元徵说:“我不退。”

  元徵年少时练武,他舅舅给他找的都是当世武学大家,就是给他喂招的人,也没人敢对他下杀手。

  元徵鲜少面对如此残酷血腥的战场。

  这是最真实不过的人间炼狱。

  战鼓擂动着,一声比一声激昂,沉甸甸地扣在心尖儿上。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厚重得让人作呕,元徵手刃过几个胡人之后,心里无端烧起了一团火,烈烈地燃着,他狠狠将剑尖送进一个胡人胸腔,温热的血水喷溅而出,染湿了元徵那身锦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胡人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元徵才回过神,看着城墙下的尸体,身边受了伤的将士在痛苦地呻吟着,军医满头大汗地吩咐人将他们托抱回去。

  元徵下意识地去寻找岑夜阑,岑夜阑正在同岑亦说着什么,一眼都没有看他。

  元徵抖了抖手中的剑,随手将剑尖上的血擦拭干净了,送剑回鞘。

第23章

  “将军,据线报,胡人潜入了玉屏关,大开关门,和突袭的胡人里应外合,”风尘仆仆的将士禀报军情,“玉屏关邹将军,已经死了。”

  岑夜阑脸色沉冷,道:“两军交战之际,敌军是怎么潜进的玉屏关?”

  将士低着头,嗫嚅无言,“他们来得太突然,还伪装成了百姓……”

  厅中一片肃静,无人敢开口。

  过了片刻,岑夜阑说:“百姓可都撤出城了?”

  “回将军,昨日邹将军已着人安排撤离,百姓大都已撤出玉屏关,”将士道,“邹将军……邹将军说,玉屏关失守是他失职,他——”

  岑夜阑脸色更难看,忍了忍,到底是没有骂出那句蠢货,只让那个将士下去了。

  岑亦说:“那些胡人,是战前就已经潜在城中的罢。”

  元徵想起什么,道:“密道?”

  岑夜阑不言,岑亦点了点头,说:“听说还是殿下发现的那些密道,阿阑后来下令各城彻查核对名册,清算潜入城中的胡人密探。”

  “北沧关当时也揪出了不少,”岑亦叹了口气,“邹将军是边军老将,素来倚功自傲,想必是没有将阿阑的将令当回事,才有了今日之难,落得个以身殉国。”

  边军中不乏在北境戍守了一辈子的,这样的老将大都心气高。岑夜阑固然声望高,战功赫赫,可到底年轻了,又只是岑家养子,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就有不听话的。元徵冷笑道:“这算哪门子殉国,若非他自视甚高,玉屏关又怎么会丢,还累得将士枉死。”

  “这个人——百死难赎其罪。”

  岑夜阑闻言看了元徵一眼,少年人锦衣染血,玉冠束发,眉眼飞扬的一张脸露出几分不驯的桀骜。大抵是才下战场,身上还带着血腥和锐气,看着倒比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顺眼了许多。

  岑亦苦笑道:“殿下说的……有理。”

  元徵不置可否。

  突然,岑亦道:“殿下今日贸然上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元徵说:“怎么,岑将军认为我上不得战场?”

  他将目光转向岑夜阑,尾音上扬,带了几分挑衅。岑亦迟疑了片刻,岑夜阑慢吞吞地开了口,道:“兄长,不碍事。”

  “殿下执意和我们上战场,想必是明白,战场之上无贵贱、生死由命的道理。”

  元徵今日频频受了冷遇,心里不痛快,冷笑道:“放心,岑夜阑已经和我说的很清楚,我若是死了,不会连累你们。”

  泰和二十八年冬的这一仗,打了数月,在后世多有诗人笔墨写那数月的边塞苦寒,战场凶险。

  当时的岑夜阑并没有想过会打这么久。

  胡人侵袭边境是常事,却鲜少久战,他们一贯以劫掠大燕百姓作为补给。一旦将战线拖长,胡人后继无力,只能以惨败收场。而如今,胡人大王子舒丹占据玉屏关,延勒在北沧关和岑夜阑僵持不下。这场仗已经打了整整半个月。

  北境多雪,朔风如刀,猎猎地刮着城墙上高悬的黑色金边岑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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