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下(172)
第197章 王朝更迭之成全
苗素咆哮落定,四周风住林静,好像被她的疯狂震住了。蓝奉蝶分明在她脸上看到商怡敏的影子,时光逆转至他们决裂的那一天,他的决定又将左右一个少女一生的命运。
如果说商怡敏当初的执念因爱而起,那么苗素无疑在为恨执着,欲达目的不择手段,越阻止愿望越强烈,如油泼火,伤上加毒,后果很可能像商怡敏那样同归于尽,兰艾同焚。
他已经铸成一桩终生遗恨,不想再添相同的孽债,如今名誉、地位、情爱,乃至生命都无关紧要了,只要能搭救这个失足女子,他愿意尽力而为。
“你确定要这么报复我?没别的打算了?”
苗素把他的淡然当成藐视,再次高高举起右手,蓝奉蝶闪电一击点中她的“心俞穴”,苗素骤然一诧,继而忿怒:“原来你在演戏套我的话!?”
那日被蓝奉蝶施以溺刑的场景应时而生,她面上强硬,心里发憷,拼命运功冲击穴道。蓝奉蝶防她乱来伤了胎气,马上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的那些报复手段我可以接受,但你得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苗素怎会信他,受制于人时最好拖延时间,讥斥道:“你又在耍我,难道不怕自己身败名裂?”
蓝奉蝶说:“我若反抗,迟早把你逼疯掉,还不如满足你的愿望,免得无故欠命债。我早已将教中事务交付掌教继承人,随时能退位,即使身败名裂也是我个人的事,不会对诸天教造成多大影响。”
他剑走偏锋的处理方式打了苗素一个措手不及,复仇的快感大部分来自于仇人受折磨时表现出的恐惧、绝望、挣扎,倘若对方坦然受之,视若等闲,就将大大磨灭报仇者的气焰和兴致。苗素骨子里蕴含“人不知耻而无敌”的流氓天性,以为今日遇上了对手,怒极反笑:“蓝奉蝶,你居然这么无耻,我还真是高看了你,我爹和那些把你当神仙供奉的男人全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蓝奉蝶轻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正好帮他们找回眼珠,不过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苗素想探他的底细,问:“你想做什么?”
蓝奉蝶郑重道:“我知你现在同时操控唐门和楚地的强盗营,人力财力雄厚,能在短时期内找到我,想必眼线众多,所以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商怡敏。”
苗素冷笑:“你和商怡敏究竟多大的仇,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她,值得吗?”
蓝奉蝶也笑着反讽:“你花这么大精力报复我,又值不值得呢?”
苗素恼怒欲骂,穴道倏地解开,见蓝奉蝶转身奔向山林,急忙气愤高喊:“你往哪里逃,站住!”
那人竟应声顿住脚跟,回头微笑:“你不是要去扶风县吗?难道这方向不对?”
苗素赶到他身旁,破天荒地糊涂了。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警告你别把我当傻子。”
“哼,足智多谋的苗大小姐怎么突然对自己的头脑不自信了?”
“你!”
“我给你二十天,二十天之内办完你想做和我交代的事,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苗素懵然地眨了眨眼,气势汹汹的复仇怎么就成了你情我愿的交易?这让做惯荒唐事的她产生“荒唐”之感,怀疑自己是否中了圈套,再看蓝奉蝶的笑容,轻蔑之意似乎更浓厚了。
“怎么,你要反悔?”
苗素最不能承受他人的轻视,登时怒火万丈,挑眉咒骂道:“你少唬人,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蓝奉蝶点点头,又说:“刚刚那个速度你能跟上吧?孕妇可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
血色一直漫过苗素的耳根子,心想:“不管姓蓝的做何居心,瞧这态度是不会逃跑的,我可不能一开头就示弱。”
于是冷嗤一声,展开铁翼凌空飞起,蓝奉蝶施展“逍遥流云步”,跃上树梢追赶,苗素鹰一般的影子落在雪毯似的丛林上,蓝奉蝶则像天马驰骋如飞,始终与她保持固定距离,一个时辰内跨越数百里林海原野,来到扶风县。
其后,苗素时刻保持高度戒备,随时等待蓝奉蝶反扑。当天喜帖全部发出,五天后婚礼筹备妥当,十天后城里已涌入不少看热闹的江湖客,再过十天就是婚期。
她已设好炉灶点好火,那男人却泰然若定,每天只过问商怡敏的消息,别的一概不关心,安安稳稳做他的瓮中之鳖。苗素惊疑、焦躁,进而感到失落,觉得自己在用开水煮一头死猪,得不到任何乐趣。
果然还得直接采取**蹂、躏的方式才能叫这混蛋害怕,但再想像上次那样制服他不大可能了,什么办法能达到同等效果呢?
她寻思一阵,兴冲冲来到蓝奉蝶居住的客房,丢下一卷纸笔。
“你马上给我写一封情书,有多肉麻写多肉麻,婚礼那天我要当众诵读。”
这男人被倾慕者们捧上了云端,仿佛高不可攀的月中丹桂,她偏要折下这朵奇卉来践踏,把他折腾成不值一钱的稗草。
无理取闹的儿戏只会引起蓝奉蝶同情,苦笑着说:“你也太孩子气了,这么做真能让你开心?”
“你管那么多!叫你写就写!”
苗素恶狠狠铺开花笺,将笔砚粗暴地推到他跟前。
蓝奉蝶无奈轻叹,照她说的提笔。
“我不会写情书,要不你说我写。”
他轻轻松松还以难题,苗素这冷心冷肺之人如何写得出相思词句?虽说看过一些类似的文章,但照抄照搬容易被人识破,到时自己也成了笑话。
“我也不会,你不是喜欢郭荣吗?就当是写给他的,把你那些痴心妄想的心思全写出来。”
她怨自己为何到现在才想起这号人,准备拿他羞辱蓝奉蝶,却听对方心平气温道:“如今郭荣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熟人,我对他再无半点情念。”
语出惊人,苗素的狐疑又长出一条分枝。
“你对郭荣死心了?哈哈,是不是知道白日梦没结果,识趣放弃了?”
蓝奉蝶仍以轻笑回应她的嘲讽:“我从始至终爱的都不是他本人,这是个误会,与你无关。”
苗素皱眉:“你说你和郭荣之间是误会,那我爹不是白为你操心了?”
“我从没要求他为我操心。”
“你想说他是自作多情的蠢货?”
“哼,你不也这样认为吗?”
“住口!”
苗素猛地拍桌,这时的怒火来得莫名,连她也觉奇怪,想了想方明白原因。
“他是我爹,再蠢也轮不到你说!”
蓝奉蝶默默注视她,清澈的双眸像镜子照透她心中的阴霾,揪出诱发错误的根茎。
“遇上那种父亲,你真可怜。”
由衷的怜悯又被误会成讽刺,苗素正想揪住他痛揍,蓝奉蝶将笔伸进砚台,细细润笔调墨,温和说道:“我写一首诗吧,你再看看行不行。”
他微微低下头,略一凝神,奋笔疾书,一笔行草写得酣畅淋漓,竟无半分沮滞。苗素在一旁逐字观看,诗云:“别时凤竹敲秋韵,霄晖皓彩今又圆,耿耿星河旧时梦,生去死来皆是幻。”
她照字面理解,“凤竹”是苗疆最常见的竹类,“霄晖”、“皓彩”指月亮,联系第一句里的“秋韵”,应是八月十五的满月,这一天是苗人的“拜月节”,大概意思是抒发与情人在拜月节这天相聚又分离后的苦闷幽怨,写得倒是十分入情入景。
她哪里知道蓝奉蝶在追忆与商怡敏之间的往事,只当他临时胡诌出来的,心想:“这贱人装得清冷高洁,实际深谙花哄之道,不晓得骗过多少人。”,自以为所料不虚,总算在鄙夷中获得一些成就感,借此暂时压住怒火,收下这件战利品。
又过去五天,扶风县越发热闹,大小客栈住满受邀而来的宾客,当中多有蓝奉蝶的倾慕者。这些人有的吃够酸葡萄,巴不得蓝奉蝶有这一天;有的自悔眼瞎,暗骂蓝奉蝶自甘堕落,屈就土匪;有的义愤填膺,认定秦天趁人之危;有的犹在痴迷,不信意中人会花落别家。爱恨交织,使得城里的空气充满浓郁的酸味,酿醋作坊都快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