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59)
“我送你回房。”洵追试图将俞聂生背起。
俞聂生摇头,唇边含笑道,“你胳膊腿那么细,若是折了怎么办?搭把手,我能自己起来。”
照这语气好像对现在的处境还熟络的很,洵追又问,“他经常打你吗?”
俞聂生摇头,又点头。
“今年不怎么打了。”
果真这姓阎的不是人。
洵追扶着俞聂生,送俞聂生回房。这里是薄阎的院子,俞聂生自己的院子离这不远,但对于身负重伤的人来说足够像是几百年那样漫长。
俞聂生的体质比洵追要强许多,一路上强忍着因走动衣物摩擦伤口的疼痛。在走之前,洵追仔细看了下俞聂生后背上的伤,不说比他几个月前后背被人砍了一刀的严重,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夜他在俞聂生面前说为什么不逃,俞聂生在睡梦中回答他说不。
已经要了命的关系,不逃更待何时?
洵追安顿俞聂生躺下,他不是大夫,不敢轻易碰俞聂生。俞聂生回房挨着枕头,整个人双目无神几近昏迷。洵追正要找宋南屏,他的胸前和一条手臂,两只手还沾着俞聂生的血,刚转身便看到正走进来的山庄内的大夫。
看到俞聂生的伤他震惊之余尚还能说风凉话,扶着俞聂生回房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此刻,洵追的愤怒伴随着大夫越走越近而忍不住笑出声。
“滚!”
洵追冷道。
“庄主吩咐我来看看小爷的伤。”大夫道,“还请公子在前厅等待片刻。”
“我说滚,听不懂吗?”洵追拔高声音。
“请小公子体谅。”
体谅?体谅薄阎将俞聂生搞出一身伤,旁观的人还要冷眼相待吗?
果真成为好朋友是需要条件的。
晏昭和能够以死解脱朝堂的束缚,薄阎也能将自己的愤怒全部都撒在俞聂生身上。
“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庄主毒打?”洵追冷道。
洵追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瓷杯,大夫绕过洵追对俞聂生道:“小爷,庄主说您不能拒绝。”
“嘭!”
凳子受外力,骨碌碌滚到大夫脚边。
洵追慢条斯理收脚,“俞聂生我带走了。”
“公子。”大夫笑道,“您别为难我,我就是一个大夫。”
洵追后退几步重回俞聂生面前,蹲下轻声说:“我带你走。”
“去哪。”俞聂生小声问。
去京城,一个天子脚下,谁都无法冒犯的皇宫。
“我不去。”俞聂生摇头,
俞聂生欲言又止,洵追打断他:“我先去找宋南屏,等恢复精神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青藤山庄的贵客打伤了山庄内的大夫,薄庄主震怒。
双方僵持至深夜,晏昭和在外办事归来。
整个庄子没什么要紧事要做的的人都聚集在院子外头,乌泱泱一片。众人不约而同静悄悄地避免发出一点声响,竖起耳朵仔细听庄主院内有无声音传出。
晏昭和来时,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这么壮观的景象晏昭和还是第一次在山庄内见。
院门前站着薄阎的药童,见晏昭和来连忙迎上来,“小公子因为小爷的事情和庄主打了好几架,现下打累了正在休息,先生快去劝劝,一会又打起来。”
药童话音刚落,院内传出金属刺耳的摩擦声。
药童绝望地望天,围观人群又骚动起来。
“又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庄主和小公子怎么也不嫌累?这才休息多久。”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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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在审核,应该是下一章八月一号入V的样子。
第五十章
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看待此事,毫不管里头打架的是庄主,还是那位看起来来头不小的贵客。
晏昭和才打开半扇门,看清楚里头到底是什么样子后,猛地后退一步,紧跟着从院里飞出来一个土黄色的陶瓷花盆。花盆成精了似的,从门里飞出去荡地老远。众人急忙散开,有人急匆匆被踩掉了鞋,在人群中气急败坏大喊我鞋掉了!
看热闹唯有一点不佳,易误伤。
薄庄主的院子灯火通明,恍如白日。
院内持剑对峙的两人同时顺着门那边望去,洵追反应快趁着薄阎松懈,左腿蓄力,右手执剑剑锋对准薄阎咽喉处飞快刺去。
薄阎手一翻露出手腕上别着的袖箭,套在小指上的金属指环连接着袖箭,小指只稍稍一勾,袖箭便直接射向洵追。
洵追半道收剑,将剑横档在身前,袖箭接触剑身弹开。袖箭下落的同时,洵追以剑身套住袖箭末尾的圆环,圆环在剑尖转了个圈,重新被洵追甩回去。
圆环与剑尖发出尖锐的摩擦,猛地勾起洵追另一处埋在心底的惊诧。
“薄阎!”
是晏昭和。
洵追循着声音找到晏昭和,飞快跑向晏昭和,身后传来薄阎阴沉的声音:“想跑?”
男人声音刚落下,洵追离晏昭和只有两米远时刹住脚步转身反问,“你杀我?!”
薄阎手中还有两枚袖箭,他缓缓抬臂对准洵追。
洵追噗嗤笑出来,紧紧盯着薄阎腕上锋利的袖箭。
“陛下若是躲得过,就不算是想杀。”薄阎道。
洵追曾经想过,他和王公公在殿内遇刺那晚,刺客只放一箭就走,不带留恋,杀死他是万幸,不杀也在清理之中。刺客来去之间干净利落,进出皇宫呢?因多年有刺客潜进皇宫的例子,洵追便也不把这当回事。可仔细想想,楚泱治军严谨,尤其是在瘟疫的特殊时期,对宫内外的布防比平时更加严密,几乎达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地步。
为何还有人能进来?
被抓住刺杀的刺客,大多都是偷到某个宫人进出令牌,或是仿造了个一模一样能够躲过禁军检查的令牌。宫人们的令牌都写有自己的名字,进出记录在案,一旦有勾结外人的嫌疑立即清出宫,就算是被人偷去令牌的也都永远准踏进京城。
“没想到堂堂青藤山庄的庄主还学肮脏伎俩。”洵追恶寒道,“晏昭和,你的令牌呢?”
晏昭和不明所以,但见洵追似乎是记起什么的样子,回身关好院门才道:“在臣身上。”
“拿出来!”洵追伸手。
晏昭和将挂在腰间的令牌取下,正欲送到洵追手中,指尖刚触到令牌上的纹路猛地停住脚步,眸光沉下去几分。
“假的。”洵追先一步开口。
“真的在你那。”洵追看着薄阎道。
昭王殿下与皇帝关系亲密,无论何时入宫都是小皇帝有需求,或者是他想要小皇帝做什么。有时昭王不进宫,但有东西要交给皇帝,便会差人带着令牌前去。整个皇宫,也就只有昭王殿下能够马车随意进出,不必检查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因为楚泱信任昭王,更因为皇帝李洵追信任昭王。
洵追闷声轻笑。
过了好一会他才认真地说道:“晏昭和,我不信你。”
不知道该不该信晏昭和,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自己。洵追抖了抖发酸的手,对薄阎说:“来吧。”
看看是你能杀了我,还是我能在这了结你。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兜兜转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更够避风的屋檐,却没想到推开屋子,是另一处带着闪电与暴雨的黑暗。
“陛下,容臣查清楚......”
查清楚?查清楚黄花菜都凉了。
洵追让步道:“你说不是,朕就当没发生过。”
他说了多少没发生过,桩桩件件记在心中要强忍着怒火告诉自己要当做没发生,一切依然如最闲适的春日早晨一般风景宜人。
“令牌的确在我这。”薄阎话落,剩余两枚袖箭也随之从卡着它们的弹簧中解放。
洵追站着没动,松开佩剑,剑哐当落地。
他轻轻闭眼,轻而易举嗅到男人身上清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