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冷艳逼人(38)
暗绣芙蓉的月白裙摆微微湿润,沈清宵进院时,一眼见到坐在门槛上逗猫的江何,“你又在这里等我?”
江何早知道他回来了,一抬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我在赏雨。”很显然,对方又犯病了。
“哦。”沈清宵没有半点失落,一块坐在门槛上,只是姿势不太好看,穿着裙子还岔开腿什么的,也学着江何望向庭中沙沙细雨,“心情不错。”
“还行。”江何瞥了瞥他的姿势,好心提醒道:“穿着裙子,就不要坐得这么狂放。”真是一点都不淑女。
沈清宵刚进院时莫名其妙的喜悦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目光幽幽看向江何,江何便快速道:“但左右无人,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沈清宵:“……”就算这么紧盯着江河的眼睛,他还是看不穿这个人在想什么,总觉得他变化挺大,可原先他本就没有和江何有过亲密接触,于是这变化在他这里根本无从论证,他沉吟半晌,默默起身。“我去沐浴。”
江何‘哦’了一声,毫不在意。谁管他去不去洗澡,这种事情就不要跟他说了。真烦。他又不会去偷看。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黄昏后仍未停下。
城中一处僻静茶楼之上,靠窗的雅间。
顾云栈端坐几前,对面便是寒山宗的宋云长老与他的徒儿凌青。
几人已在雅间品茗已久,并非是这一场细雨将他们困住,而是连日搜寻仍找不到魔修,甚至毫无踪迹可寻,这让屋中气氛有些沉重。
在凌青数次挤眉弄眼的提醒下,宋云搁下茶盏,“连日来毫无线索,恐怕那魔修已经离开了锁阳仙城。”
凌青皱起脸紧盯宋云,明明要师父说的不是这个!
顾云栈道:“前辈所言不无道理,但晚辈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那魔修并未离开,只是暗藏在我们身边,一直混淆我们的方向。但不论如何,我想江城主都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毕竟那魔修暗藏的窝点就在仙府里,还是有着仙府中人把守的地牢,这的确和锁阳仙城脱不了干系,也正是宋云迟迟不离开的原因。
闻言宋云对顾云栈更加赏识,“小公子所见正好与我略同,那魔修蛰伏锁阳仙城多年,在重重严守的仙城中出入如无人之境,恐怕有人相助。”
顾云栈有些吃惊,“前辈所言甚是,若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宋云道:“小公子方才也说了,不管如何江城主都会给出交待,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费力去查,恐怕再查下去,也只会无功而返。”
顾云栈点头,实则他也不想和宋云出来,但宋云盛情相邀,又是前辈,他这几天只能陪着这对师徒二人在城中闲逛。若是可以,他更乐意自己一人在暗中查找真相。
凌青见二人越说越远,忙扯了扯宋云衣袖,宋云面上很无奈,“再过半月便是江城主的生辰宴,届时不少道友前来庆贺,想必江城主会趁机解决此事,过后我师徒便要回宗门,不知顾小友可有兴致来我寒山宗游玩?”
终于说到点上了!凌青激动又期盼地看着顾云栈。
顾云栈面露惊讶,他岂会听不懂这话深意,寒山宗不是小宗门,宋云更是寒山剑宗的执剑长老。
这般邀约,定是内涵深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云也不妨直言,“实不相瞒,我对小友颇为欣赏,见你勤勉端方,但苦于恶疾,修行之道寸步难行,实在令人扼腕,不知顾小友可愿入我门下,我定会尽力为你寻得良药,医治顽疾。”
这无疑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得顾云栈有些晕乎乎的,激动是自然的,连指尖都微微收紧。
“前辈,这……”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宋云想了下,道:“青儿,你先出去。”
“啊?”凌青愣了愣,可见宋云态度强硬,只好起身出屋。
宋云听着凌青关了门,还特意下了结界,才道:“若我没猜错,顾小公子应当就是前段时间惨遭灭门的颍川顾家的遗孤,对吧。”
顾云栈惊道:“宋前辈……”
宋云摆手,“你无需紧张,外界都在传你得了顾家传承玉衡剑,以及昆仑之晶,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想必你也在极力隐瞒身份。”
宋云脸上确实没有半点恶意,顾云栈沉吟半晌,叹道:“前辈说的没错,我就是顾家遗孤,现在人人都在找我,也不过是想要我身上的昆仑之晶,可笑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昆仑之晶,又如何拿得出手?宋前辈,我知道您并无恶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真的不能去寒山宗。”
“你怕身份一旦暴露,会连累寒山宗?”宋云问。
顾云栈点头,“昆仑之晶的诱惑不谓不大,我不想麻烦前辈。”
宋云笑叹道:“小公子多虑了,颍川顾家也属正道,顾家出事,身为同道,我寒山宗早该出手相助,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小公子。小公子若信任我,我自会保护你,即便邪魔外道来寻,我也会力保你的安全,若是你愿意到万法宫去,便无人敢动你半分。”
万法宫乃是三界联盟,多方势力均有涉猎,立求公平公正,各方驻宫之人更是修为高深,属修真界巅峰,寻常人或许一生也到不了这个境界。
顾云栈心下一动,宋云的诚意实在叫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云便又笑道:“这些天与小公子接触下来,我见小公子命运多舛,却是个心境澄明之人,不过小公子似有心结,不愿离开锁阳仙城。”
连这都被看出来了,顾云栈缓缓点头,欲言又止。
宋云道:“小公子有何困惑,可介意跟我说说?”
顾云栈垂眸思索片刻,指尖攥紧衣摆,捏的指节泛白。
宋云正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少年低声说道:“我确实心有困惑,不知何解。前辈,我,很恨一个人,我知道他以后会害我,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动手,他往日对我也不错,甚至救过我几回,上一次还险些丢了性命……”
顾云栈缓缓抬头,眸中露出纠结,“前辈,我恨他,但我现在太弱了,也没有理由动手杀他。”
宋云也听得绝一怔忡,随后笑着摇头,望向顾云栈的目光仍是温厚,“小公子所想,的确是个难题,但以我所见,不管小公子是如何知道那个人要害你的,他此刻还并未动手,小公子便慌了心神,这不应该。”
顾云栈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上一世,后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但重生之后,所有的轨迹似乎都变了,那个人也变了很多。他确实还恨着江何,可那天被他所救,几度以为他也是重生却查证无果后,他也有些迷茫了。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做过那些事的人也不是现在的他,这一世的江何没有害他,那他还要杀他吗?
宋云接着道:“还未发生的事,就还有转机,若他并未动害人之心便要杀他,却不应该。但此人既成小公子心结,想必你与他之间的恩怨难以理清。我始终相信小公子是个心存善念的孩子,不该为此困扰,若当真放不下,那,便光明正大与他一比。”
“光明正大?”顾云栈似懂非懂,他为杀江何道心不稳,几近魔怔,宋云或许看出来了,这番话是在劝他向善。他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冲动给江何下毒之事,他不后悔,只是现在想来,心底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羞愧。他垂头道:“多谢宋前辈指点,是我狭隘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能去寒山宗。”
宋云态度一如先前的温和,只是有些困惑,“这到底是为何?”
顾云栈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晚辈之前给玄天宗的慕容长老传了信,曾提及……”
“你想入玄天宗?”宋云恍然失笑,“原来如此,你早该如实告知我的,也无需愧疚,慕容长老乃正道第一人,你想入他门下也很正常。”
顾云栈笑得有些尴尬。上一世在江何剑下,他其实逃脱了,死里逃生,还进了玄天宗,不过当时没入慕容长老门下,也入不了他门下。
宋云又道:“我实在是很欣赏你,可惜你我似乎没什么师徒缘,这样,我为小公子写一封荐信,慕容长老见了,至少会给我点面子。”
顾云栈又是一惊,“多谢前辈……”
宋云摇头,“小事一桩,不必客气。不过万一入不了慕容长老门下,我不介意多收一个弟子。”
顾云栈愣了愣,笑着道谢。
天阴沉沉的,快入夜了。
江何正坐在桌边吃饭,屋里没外人,刚沐浴出来的沈清宵便解去幻术,人高马大挡住烛光。
沈清宵搬了张凳子在江何面前坐下,身上的水汽冷香幽幽,漫漫溢开,萦绕鼻尖,江何皱了皱鼻子,抓起筷子继续吃饭,目不斜视。
沈清宵道:“你的伤不是好多了吗,身为修士,既然已经辟谷,碰这些寻常吃食没有益处。”
江何道:“我想吃就吃。”他可是城主,干点啥不行,而且修炼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为修仙戒口过。
沈清宵支着脑袋坐在一边看,衣衫松松垮垮,发尾湿润,水珠洇湿衣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隐隐若现。
“……你还有什么事?”江何差点被噎到,赶紧倒了杯茶润口。
沈清宵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没有,不过今日又见你在门前等我,实在是令人费解,你该不会又等了一宿吧?江何,你为何对我这么上心?”
江何:“……!”并没有好不好!
这一夜必须不欢而散。
江何非常无语地出了趟门,撑着玉骨伞去走了一圈。
雨还未停,看着趋势还能再下几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他在长廊坐下,靠着廊柱,有些昏昏欲睡。房间被沈清宵占据之后,他在这茫茫雨夜里竟然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