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下(60)
他引流出一些还有一些……乐镜看着被褥床单上沾染的污物,拧眉道:“什么疯子,这么多的量,至少做了四五次以上,爷哪里受得了?”他进一步诊断,赞道,“万幸,爷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保护自己,不然肯定会受更严重的伤。”
牟渔想叫乐镜闭嘴,可他又自虐般想听下去,好记住这一次跌倒的剧痛。
糖盐水准备好了,牟渔撬开沐慈的嘴准备哺喂。
石秩发现里面有东西,忙道:“等等!”抠出来一看是融成一团的护心丸。
乐镜冷笑道:“看脉象,爷应该服用过了,剩下的不能多吃,抠出来。”又冷笑嘲讽,“这个疯子,也不怕爷噎住,装什么好心?要有好心一开始就不要这样对待爷啊。”
听得牟渔和石秩对那伪君子更是气愤。
牟渔确认没有颗粒才哺喂了盐糖水,尝到一嘴的药丸的苦涩……像他心里的味道。好在沐慈还算配合,失去意识也知道这是值得信任的兄长,喝下了不少,算是一个小小安慰。
沐浴的热开水准备得很快,牟渔抱着昏睡的沐慈泡入水中,给他调整体内和体表的温度,顺便清理下面的一片狼藉。
石秩看牟渔护理这种情况,手法娴熟经验丰富,表情堪称平静。石秩跪在浴桶边,轻轻握住沐慈冰凉的手贴在脸上,看水中那浑浊的液体,痛苦问:“当年,主子从冷宫出来,也是你……这样……照顾的?”
“嗯?”牟渔专心做完手上的事,确定都干净了,才回答石秩的问话:“是我照顾他的。”
“那主子被暴太子……是真的?”石秩问的更小心。
牟渔怔愣了一下,那些记忆似乎遥远到几乎被遗忘,不过也只是几乎,那种程度的惨烈,连见惯黑暗的牟渔也忍不住战栗。他叹气:“比这情况更加糟糕一百倍。”
石秩很痛苦,近乎虔诚牵着沐慈的手在脸上摩挲,语声带着脆弱的颤抖:“怎么会有人,舍得这样……这样欺负他啊?他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
“不管对谁,做出这种事的,都不堪称‘人’的。”牟渔指挥石秩,“给你主子铺床去。”
石秩赶紧去办。
牟渔轻柔给沐慈清洗好,待乐镜说可以,便温柔将他抱回换好被褥的床内,给他下面上好药,穿好衣物,牟渔才有一种“总算熬过去了”的轻松感,凝视沐慈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血色,现在又回复苍白的脸,弯下腰,亲昵用唇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那种情况,他也能从地狱里爬出来,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一直没有放弃对幸福的追寻。这一次……他也不会有事的。”
然后让开位置,让乐镜再行诊治。
石秩还是一脸痛苦,一贯冷戾的脸上露出孩子一般将哭不哭的表情。
牟渔也难受,却还是拍拍石秩的肩,道:“别摆出这样的表情,他从不需要怜悯。他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是非的价值观念,对他来说……这种伤,应该和摔一跤碰破膝盖是一样的性质。”
石秩愕然:“怎么可能?”
“在他身上,没什么不可能,他又不是女人……而且,就算是女人,他也不会多在意的,因为他从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牟渔自嘲一笑,“之前我总觉得他太过理智,少动七情,简直冷心冷血,对自己更是狠绝。可现在想来……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这让他内心坚强,就不会真正受伤。”
乐镜是治疗过沐慈那一身暗伤的,长叹口气,看向沐慈的目光更加温柔,道:“我做最终诊断确认:爷除了一点撕裂伤和充血红肿,并没有其他损伤。皮肤是太娇嫩敏感,随便捏捏也会这样看起来恐怖。发热是之前的病症,一直压着,忽然压不住了有一次大爆发的症候,不是因这次受了什么伤。我说这话你们别打我,这个离剑公子相比暴太子,算是手下留情了。”
石秩和牟渔:“……”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好骄傲的?能改变伤害的性质吗?
乐镜摸摸鼻子,道:“好把,算我说错了。”
“主子什么时候能醒?”石秩问。
“不一定,看爷自己,他真的只是累了睡着了,什么时候睡饱了或者饿了,爷自然就会醒过来。”乐镜道。
牟渔和石秩:“……”
忽然手痒,想揍这个医生了怎么破?
第387章 深爱,只因值得
安顿好沐慈,牟渔被石秩踢出了门,去解决敌人。两个人能动用的力量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有单兵能力最高的三千锦衣卫,有擅长暗杀和协同作战的三千特种军队,更有巨鹿基地的最先进武器,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并不费力。
而且毁灭总是比建设容易。
涿郡青帮的各处据点被锦衣卫和尖刀营血洗,打得七零八落。不过因顾及影响,不能惊扰大城市的百姓,又是客场,追踪起到处躲起来的人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呢,擒贼先擒王。锦衣卫带队的是微生疏和沧羽,尖刀营的大统领叫毕玖,三个人并不管乌合之众,只带着一半精锐和十二只闻过离剑公子落在屋内衣物气味的镇山犬,一路将人锁定,死死咬住,紧追不舍。
离剑公子的单兵战力再强,也抵不过拥有精良武器的军队的配合围剿,被逼出了涿郡城内,一路追杀他到了突泉林。
并非命运如此神奇,而是涿郡附近都是平原,有地可躲,有险可守的唯有这一个地方。
牟渔过来时,很不高兴,拧眉问沧羽:“怎么效率这么低,还让人退进了林中?”说完意味深长瞥了一眼毕玖。
毕玖神色冷戾,用嵠丘军特有的一种“看什么都犹如死物”的杀人机器的目光,在微生疏的眉心要害一掠而过。
微生疏只觉脊背发寒,不好叫别人背黑锅,郁闷道:“他抓着水探花做人质。”
沧羽和毕玖都主张直接击杀,可他有顾虑,倒不是死不起一个人,只是人家好歹是个新出炉的探花郎,众目睽睽之下被锦衣卫逼着,被敌人杀了……殿下要被读书人的口水喷死的。
牟渔秒懂,如果只是毕玖在,一百个探花,十个离剑公子也早成刺猬了。他冷酷无情道:“你记住,我们从不接受威胁。”
若被抓的人质是沐慈,沐慈也从不接受任何威胁。
微生疏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玖这时就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面色冷戾,然后扬起手,干脆利落挥了下去!这是对尖刀营下了绝杀命令。穿着迷彩服色做了伪装的尖刀营兵士,鱼贯进入突泉林,顷刻不见踪影。他们本就生活在山上,一年有大半年在野外训练,最擅长林地作战,很快把逃入林中的离剑公子找出来,不惜伤亡把他逼到了绝处。
一处峭壁,峭壁下是突泉河,因春季雨水丰盛,河水咆哮奔流,哪怕是六级武者在自然之力面前也不够看,落水后生存率不高。
十二只镇山扑腾跳跃,龇着利牙,口水滴答,几乎挣断绳索要去扑杀撕咬敌人,让人无法抑制生出了恐惧。
离剑公子只能停下,因狼狈逃跑他的面具不知何时掉了,露出一张俊俏年轻的脸。
牟渔确定从没见过这张脸,更确定与他从无交集,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被挟持的水莲心被他扼住喉咙,头发散乱挡住了半张脸,萎靡不振。
“护国公,成王败寇,今日能败于你领着的六千人手中,是我离剑技不如人。”话里话外,挤兑牟渔以多欺少。
牟渔才不饿上当,敢惹楚王就要有与国家为敌的觉悟,况且他还没动用全部的力量。再说这又不是比武,能群殴脑子进水才单挑。
他只是冷声问:“姓名!”
“什么?”离剑公子有些跟不上思路。
“叫什么名字?”
“离剑公子。”
“真实姓名!”
“……简漓。”
牟渔点点头:“好!”然后很平静下令:“诛杀!”
机璜按下,飞矢齐发!!这个命令显然十分合毕玖和沧羽的口味。
“什么!你……”离剑公子还以为护国公会继续问他,至少问问为什么伤害沐慈,有什么过节,背后还有什么人吧。却不想牟渔根本不按牌理出牌,直接下令击杀!
离剑公子立即挥剑,狼狈击落箭矢。
牟渔掸掸袖子,居然显得十分理所当然,对毕玖说:“若不是事件宗卷上得要个真名,问名字的时间我都不想浪费。”
毕玖端着重弩寻找机会,闻言很有共同语言,立即点头。沧羽一边瞄准,也跟着点头。
微生疏:“……”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离剑公子耳力多好,闻言只觉被鄙视,怒火蒸腾,但没功夫发脾气,箭支太多力量太强,他无法全部挡住,渐渐受伤,力气不济,他着急大吼:“你们不要水探花的命了?”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大概是人质太重要,自己受伤也没杀死水探花或让他挡箭。
至于尖刀营和锦衣卫,目标只是杀死离剑公子,箭支根本没有直接冲着水莲心去的。
牟渔没有回答他的打算,冷冷盯着挣扎的人,和这种人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
变故在一片混乱中,忽然发生!
“啊!你……”离剑公子身形滞了一下,就有十几支箭击中了他,有两只齐齐钉入他的眉心,强大力量扫的他还倒飞了一段,若非抓着水莲心,整个人都要落入突泉河。
看箭尾,一支来自沧羽,一支来自毕玖。不过,其实这两箭并非最先致命的,水莲心不知怎么抓了一截箭尾在手,箭尖用力推进了离剑公子的心口。
牟渔冷笑,摆手停止了攻击。
离剑公子一脸不可置信盯着水探花,嘴唇蠕动……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生命的光从他眼底迅速抽离,目光黯淡,变成了死灰一片,真正的死不瞑目。
水莲心拔出箭支,离剑公子的鲜血喷了他一脸……水莲心抓着箭,又封魔般捅进了尸体里,鲜血乱喷,他一身浴血,犹如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十二只镇山犬闻见血腥,更是狂吠。
牟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走近,抓住水莲心的手腕:“他已经死了!”
水莲心喃喃自语。
牟渔蹲身,细听,只听见水莲心喃喃,充满恨意:“该死!他该死……他伤了雁奴……他怎么可以那样伤害他……”
牟渔一瞬间心脏锐痛,感同身受,道:“行了,人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