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下(139)
沐慈浅笑,摸一摸梅容的脸,顺一顺他的头发:“我也不可能叫你担坏名声,我们是一体的。再说,如果这个国,这个家没有了你,没有了阿兄,没有了姐姐。没有这些我爱的人……一切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纵容全部毁灭了,又如何呢?”
梅容知道沐慈偏激了,却什么话都劝不出口,只是将他拥抱在怀里。
……
乐招出门去吩咐人继续查探,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对沐慈汇报道:“还有几个疑点,那些刺客的战力,能对锦衣卫造成伤害,绝不是乌合之众,而且和他们交手的袍泽都说,刺客应该是军伍中人,且都是身经百战的壮丁,不是退役残兵。还有,箭支,武器也大多是巨鹿归为四级的货品,是定王这种三级合作伙伴手里以旧型号换新型号,淘汰下来之后我们开放给禁军所有番号高价购买的,武器上的编号都刻意被磨掉了,正在请专家试着复原编码,寻找买主信息。我们觉得这武器不算什么,可在其他人手里已经算好货了。以王重戬的本事也召集不到这样的人,弄到这样的武器。但是定完审问他刺客的由来,他又不肯说。”
沐慈问:“刺客审的怎么样了?”
“都是些死士,也不肯说。”
刚讲到这里,夜行卫就来了人。乐招出去和那夜行卫谈了一会儿,就拿着几卷密信纸条回来,说:“这事不太妙,把熙宁长公主和定国大长公主也牵扯进来了。”
“怎么回事?”
乐招道:“是南理国小太子段泽。他们几个小孩儿关系好,这次为帮王梓光和智圆小和尚出气,悄悄伙同二皇子一起进了天牢。南理国小太子认出了其中一个刺客。段泽最近跟着他母亲熙宁长公主到处赴宴,常去定国大长公主府玩耍。那孩子虽没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他从小聪颖,观察入微,又跟着我们府里的人学武学箭,发现定国大长公主府中那个花匠手上的茧子是射箭磨出来的而不是普通农夫,留意到他,才认出来的。”
梅容冷笑:“这倒是无巧不成书了。”
沐慈沉吟一会儿,道:“这情况定王知道了吗?”
“南理小太子是当众嚷出来的,定王怕孩子闹出事,刚好派贤世子去天牢盯着,比我们更早知道。”乐招又接了一只信鸽,打开看一眼,递给沐慈道,“定王已经点兵,围住了定国大长公主府。”
沐慈道:“去宫里请旨,和定王一起施压,不管是谁涉案都必须给我把人挖出来。”
乐招点头:“好……”然后拧眉犹豫,问道,“爷,挖出来之后呢,是送交法办还是……?”
沐慈没有一丝犹豫:“全力配合定王,依他。飞信去给常山王,让他缓一步回来庆西北大捷,盯着孙家军。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都给我挖出来。这一群人这次踩到了我的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报之。是时候要叫人知道惹怒我的后果了。”
乐招就怕沐慈太讲规矩吃哑巴亏,立即点头,从来都平直的语调首次抬高了八度,兴奋道:“我这就去办。”
第452章 向我示威
平南侯意图伤害朝阳郡主,结果朝阳郡主被护国公舍命救下一事,牵扯到了三角关系,带着点桃色的花边,本该称为八卦界最大的谈资。但因为定王发飙,在天子脚下就整个把平南侯府一锅端了,如今又兵围定国大长公主府。弄得天京城再一次紧张起来。
虽然定王从前很凶残,但他现在年纪大了,老了。王府的事都让贤世子出面,军务也归世孙沐若松在管,定王自己一副“打算休养”的状态,忽然因宝贝女儿受伤亮出獠牙,全城戒严搜查凶手,大家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大家也不太担心,因为有楚王在。
楚王一贯讲规矩有分寸,宫里德光帝又是个宽厚的,所以没有涉案的人家虽不敢蹦跶,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恐慌。再加上定国大长公主太跋扈,在她手里吃亏的可不止一家,于是都有嗑瓜子看热闹的意思。
可是这一次,楚王的态度却让人大跌眼镜。
定王发疯,把定国大长公主府和她第三任丈夫孙大将军在骊山的别院都围了起来,逼着她交出自己幼女的夫婿——镇北公李启信的嫡出三子李承礼。
而沐慈不仅不阻止定王,还直接派出了沧羽那个煞神,带着锦衣卫,帮着定王一起对定国大长公主施压。
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定国大长公主的小女儿孙展茹和女婿李承礼呢?
事情的起因,还是为了争镇北公的爵位。
李承礼是平原县主所生之子。因李承恭两兄弟虽被楚王逼得进献了藏宝图,却也不算吃亏,得到了楚王的谅解,博得了德光帝的好感。李启信本来就有意立李承恭为世子,天授地在位时故意留中不发,但德光帝有极大可能会同意。毕竟镇北公年纪大了,该定下世子了。
平原县主就趁着德光帝还没有明旨的时候,想方设法搭上了定国大长公主,让李承礼娶了定国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幺女孙展茹。试图借力来为李承礼争爵添加砝码。
但光有一个还不够,所以平原县主最近带着儿子媳妇回了天京城,跟着定国大长公主在上层交际界很活跃,试图把所有能拉拢的人都拉拢,连平南侯这种只剩个爵位好看的人都盯上了。
因孙展茹受宠,极有乃母之风,李承礼苦不堪言又不敢反抗,一来二去就和同样被宗室女朝阳郡主压着的平南侯成了忘年交。其实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
平南侯醉酒时说了智圆小和尚的事,放言要教训朝阳郡主,答应李承礼,只要他派人就站在他一边,平南侯府虽然式微,这是老牌的侯爵,说出来的话总表示一个态度。
李承礼还是知道怕的,不敢用自己的人,就拐着弯让老婆从丈母娘手里弄到了人。本意真是教训一二,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但即使是意外,也造成了严重后果,所以李承礼的责任是逃不掉的,即使平原县主带他躲在定国大长公主府也没用。定王也不是火爆脾气,喊话让定国大长公主放人不成,他们就一直围着,不准进出,也不准送菜蔬入府。一府的人撑死能靠存粮躲半个月,就得吃人肉了。
就像猫堵着老鼠洞,吃不着也饿死你。
沐慈得知这情况,不仅没有劝定王,还吩咐人从巨鹿调了一些新式武器过来,道:“宫里抓捕的旨意下来了,就轰开大门进去抓住所有人,包括定国和孙青峩,还有平原县主。”
乐招应下却有些疑惑,定王都只敢围着,自家王爷何必出这个头?梅容见了,问:“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非要抓这三个人?”
“是啊,不是说只是李承礼吗?”乐招疑惑,定国大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还有孙家军实力也不容小觑。
梅容道:“李承礼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定国给人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对付谁,微生疏回忆了当时的情况,说那个被南理国太子段泽认出的人,恰是击中马匹致使马车坠崖的人。他是定国大长公主的人,说明他们是故意要取朝阳性命的。”
“说不通啊,朝阳郡主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啊?王梓光也在马车上,就算他没死平南侯也不可能争得过定王得到他的抚养权,就不可能拿到朝阳的产业。”乐招不懂。
梅容道:“定国不是为了朝阳的私产,而是为了临安大长公主的‘天明’慈善。”
“什么?”乐招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时没想到,提到临安就立即想到她名下照管的那些义庄、义学、义诊。最近有沐慈的建议,临安把名下那些善举都统合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名叫“天明”的慈善公会,更科学管理。
临安大长公主自己做了总理事长,有她的金字招牌,首先捐款是不愁的,因她的慈善事业遍布全国,影响力也大。
沐慈把手里的密档都看完了,才抬抬眼道:“星海说得对,把一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看,定国大长公主最近往静业寺跑的勤,这十来年也捐了不少银钱,做了不少好事。就是从前跋扈的名声太响亮,临安才没考虑她,选了朝阳任命为副理事,最近都让她出面。若朝阳没了,别人才有机会做这个新理事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乐招和旁边听着的王府众属官都听得愣住了,这事可真叫一波三折,峰回路转。
梅容道:“‘天明’慈善账务规范是我牵头,请了弥赛亚人在做,一天的流水就有上百万银,注意,是银,不是钱。在账目上搞鬼从中抽点小头就比卫家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宝藏更诱人。金钱名望都不缺,还能得到无数人的感激和真心,或者从无数孤儿中选好苗子从小培养成死士之类。李承礼也就有更多筹码了。”
乐招光听得那么高额的流水,再想想遍及全国的义诊义庄,他是夜行卫,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情报来源,只因是临安大长公主的产业,夜行卫和他们有合作却不能插手。
这若是被定国大长公主掌控了……乐招擦擦额头冷汗,道:”好悬郡主没事,我要把这事赶紧告诉给定王。“”去吧,把武器都交给他,拒捕者格杀勿论!“沐慈吩咐。
乐招赶紧带了人马出了府,一路赶一路琢磨,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凶险。事实上任何人都没料到,仅仅是夫妻恩怨,朝阳坠崖这么一件看似简单甚至带点桃色的事,没成想能牵出这么大一件案子,而且环环相扣,十分惊险。
若不是阴差阳错,沐慈病了几天推迟了去嵠丘的行程,就碰不到朝阳郡主。牟渔也不会带着人去护送朝阳郡主上骊山。或者再一想,也许有人把智圆小和尚的事告诉老平南侯,把朝阳召唤上山,也是事先算计好的。
牟渔没救朝阳,朝阳郡主坠崖,王梓光没死平南侯必定争抚养权连带朝阳的陪嫁——陪嫁是必须留给儿子,娘家无权拿回去的,于是一场豪门撕逼大战开启。若王梓光也死了,定王就会和平南侯死磕,上升到流血冲突。
反正不管怎样,必定会让平南侯背黑锅,掩饰掉很多东西。
定国大长公主就能悄悄谋划得到“天明”慈善,平原县主也会沾光,李承礼有如此厉害的丈母娘,就算最后没爵位也不愁啊。
乐招找到定王,把沐慈的分析一说。定王也拧了眉:”可有证据?“”
“还没有直接证据,目前还是我们王爷和王君的推断。”乐招道。
但沐慈的推断一贯是八九不离十的。定王信了八分,派人去喊自家大媳妇方氏带着谢四娘一块儿去找临安大长公主,问问定国是不是曾经有继任的意思。
方氏有方家帮衬,资产丰厚,常有善举,和临安很熟悉的。谢四娘最近因为跟着朝阳,又是个坚强独立的女性医者,更得临安看重,她们去才有可能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