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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重生生子)(74)

作者:桃枝竹 时间:2017-09-10 17:57:10 标签:重生 生子 宫廷侯爵

  林津摘下小竹筒,一一取中其中帛书,其上标了红色数字表明序号,林津便依序将它们排好。虽是急于查看,林浔却还杵在这里。于是林津扫了眼外头渐渐上了中天的日头,格外友好道:“小浔,你饿了没?”
  林浔点了点头,怎么能不饿呢?摩岩山事罢,昨日下午他便急着下山。在农户家里借住一宿,今日一早又是打马飞奔,早上垫的那几块馒头早没了影子。
  林津便道:“你快去膳房瞧瞧,先寻些吃食垫一垫。”
  林浔深以为然,正要起身离开,眼见得林津低头去铺开一卷帛书,脑子便格外灵醒一回,明白过来,林津是要赶他走。
  “三哥,你这里有没点心,给我尝尝呗?”林浔赖着不走了。
  “没有,我不爱那些。”林津皱了皱眉,有些轻微的不悦。他急着看信。
  林浔伸手一捞,趁着林津不备,将他手头的一小卷抢了过来。
  “放下!”林津起身要抢,林浔却一纵身跃出了窗户,瞧着里头着急的林津得意地扬了扬眉。哼,知道沈叔说要你静养,追不着了吧……
  展开信卷,林浔扫了一眼,抬头古怪地看了看自家三哥说不清是急是恼是羞是怒的通红面色,又细看了帛书一眼,这回确信了自己没有看错。信卷上打头的几个字醒目得很:“三哥卿卿如晤。”
  “不许看!”林津急得不行,知道外头小刀同大剑两个指望不住,只好自己转身从门口追了出来。
  林浔已然明白他抢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但林津为了这么个东西就要撵走他,他更要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胆大,竟与林津授受书信。
  但这信只得部分,剩下的都在案头,林津自己出了房来找他要信,林浔呵呵笑了笑,道:“三哥,我若是再翻进去,将剩下的一一拣出来,交予母亲如何?”
  林津实在怕他捅到长辈那里,若是林父林母不肯答应,反而回味过来,连他的药也给禁了,那可怎么好!他急道:“小浔,你还给我,不敢告诉母亲。”又转向小刀道:“快给四公子取点心来,还有热茶,快去,快去!”
  林浔看他这样着急,倒不好为难他了。母亲可以不告诉,这写信的人到底是谁他却一定要弄清楚的。
  然而,那写信人的落款不看也罢了。他一时教这些文字的意义刺激傻了,稍顿一顿,便想起来帛书上是岑季白的字。伴读多年,岑季白的字,太熟悉。
  林浔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又往下看去。“自陵阳与君相别至今,已计七十三日。日夜思念,寤寐不休。吾食不知味,温茶亦不觉苦涩。今晨见一对年老夫妇,俱已白首,相搀行路。唯愿沧桑落尽,吾与三哥亦且相伴,执手白头。吾知三哥心意,当与吾同。故虽茶饭无味,亦每餐尽备,不必三哥挂心。三哥亦当珍重,不许一丝瘦羸,他日折返,吾定手验之……”
  这后头已是没有了,林浔读得这里,也是不敢再去读后头的文字,那样的话,倒显得他太……太无耻。
  于是讪讪着将那卷帛书掷去案头,点心茶水也都不想再用,飞一般又出了这小院。
  林津气恼着,正自无奈于不能拦着林浔,却见他弃了书信,快步离去。等他拾了那卷帛书,看到后来,方才明白林浔为何弃了它。自觉从今往后,他是没脸再见林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的时候,想象了一下满院子晾着帛书跟作为信封的鱼板那种场景,荡漾了一下下。
  为了防止帛书在传递过程中有损毁,将它夹在两块鱼形竹木简中,再用线绳在竹木简上细孔中穿好,加火漆或泥封,戳印章,防止有人中途拆阅。这个,就是鱼书了。


第75章 辛煜
  林浔快步走出小院,方才醒悟,这传信收信的人不羞,他羞什么?他该回去好好笑一回三哥才对。然而真惹得三哥生气,恐怕他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加之腹中饥馁,他便果真到膳房寻吃食去了。
  寻寻觅觅,膳房中俱是些江州吃食,林浔捞了只梨汁炖的肋排,嚼之寡淡,便又折出膳房,令大剑去宋府传话,请了宋晓熹往奉州食肆去。这府里无人听他诉苦,他要寻一个能听他诉苦的人。
  奉州食肆里有道酸汤牛肉最适合这时节,消暑又味足,酸辣爽口。那碎冰镇住的大瓷钵里,汤面上满满浮一层红艳艳的茱萸碎,青麻椒点缀其间,细细白白的豆芽就铺在牛肉底下。取一箸牛肉,卷裹了嫩生生的豆芽,饱醮了酸辣的汤汁……林浔一口咬住,连忙咽下,又急取了一箸,再次入口。
  宋晓熹到他面前时,便见他活像是饿了三日似的大口吞咽。
  一见到宋晓熹,林浔暂停了取菜,苦着脸嚎道:“小小,我的命好苦!”还不如鸽子命好,那些鸽子有米有肉,他却连口茶水都没有。
  林浔嚎了一嗓子,将宋晓熹拽到跟前,神秘兮兮地往人耳边凑去,道:“我晓得一件可了不得的事,你要不要知道?”
  宋晓熹被他凑得这样近,心跳都快了起来,砰砰乱撞。他面上红热,只强抑着让语气镇定些,本想问林浔是什么事情,但话到嘴边,便成了:“不要知道。”
  林浔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脸上更显出苦相来,追问道:“你真的不要知道?”
  宋晓熹掩口笑个不住,好一会儿,方道:“你说吧。”
  林浔舒了口气,正要讲出那情书始末,但看着宋晓熹笑靥如花,种种思绪倒都没有了。那温热白皙的脸颊又离他这样近,便有些愣怔,下意识道:“小小,你可真好看。”
  “什么?”宋晓熹愣住。
  “我说你好看!”林浔又认真说了一回。
  这就是所谓的“了不得的事”?宋晓熹一面觉得自己是教林浔捉弄了,一面却又是心跳得更快,脸上滚烫滚烫。他急切地转了身,道:“我先回府了。”
  林浔不明所已,眼前却已经没了那抹“好看”的身影,往窗外看去,宋晓熹同时习上了马车,车夫扬了扬鞭子,那车轮子便朝着宋府而去了。
  林浔又取了箸酸汤牛肉,竟也觉得寡淡起来。他搁下碗筷,叹了一声,道:“怎么就没人听我说话呢!”
  大哥不在,二哥忙着讨好李牧,三哥要撵他走,宋晓熹……自己走了。林浔可怜巴巴地想,他留在陵阳,还有个什么意思?
  尚记着岑季白要他留意西戎的事情,陵阳一时无事,父亲倒可在家中多留些时日,林浔却是不得不往西北去了。
  反正,留在陵阳也没有人理他。
  岑季白的前世,十八岁那年,西戎攻破肃州。他领着北境的林家军驰援西北,虽是大胜,却也亲眼看着林戍一代名将殒落,看着西北大地上尸首遍陈。这一世,他自然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但西戎这一战并不必避免,他知道如何迎战西戎军。因此嘱了林浔,早归西北,多加留意。
  林浔在奉州食肆吃着牛肉的时候,岑季白恰好也入了奉州,石城北郊,离辛煜所在的南郊开阳山,倒离得不远了。
  石城的新任府君,姓许,许仕,倒是个怪有意思的人。岑季白对许这一姓并不陌生,曾思旪的夫人,便是姓许,出自奉州许氏,她是许仕的姐姐。
  岑季白认为许仕有意思,其中一点,是因为许仕娶了男子作正室,而这位正室夫人,又为他诞下嫡子许挽容,自幼寄养在曾府,入曾氏族学受教。再一点,是因为许仕颇有才干。曾思旪将许仕调至石城,可说是知人善用的。
  许仕一上任,倒也没上山收税,没带人上去砸庄,只是将开阳山方圆一带百姓的食盐按家中人口限制起来。想多买?不成,加倍使银子都不成。
  若是发现有人私自贩盐,许仕将人拿了,食盐卸下,按市价折了银子,一半谢那人贩盐之苦,一半交予抓人的府丁。相邻几个城镇,他都一一处好关系,这般那般的厉害说了一通,反正不能往开阳山上送盐。
  什么叫被人掐住了咽喉,辛煜这一回是领教到了。山上有些弟兄叫嚣着要杀下山去,反了这天,但辛煜本人并不愿意。他本无意谋乱,当初上了开阳山,一是因家中良田教人强占,再是因妹妹辛舞雩被人逼婚。他身边这些弟兄,大多也是走投无路的,那些眼见着便宜,想要投向他的人反倒都让他拒绝。
  有条活路可以走,何必走条死路?再想一想萧州的事情,谋反的人胆子便去了一半。
  更何况新王即位,第一条令状便是减税到两成,奉州、黄州两州,更是减到一成,十税其一。新上山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其实心中浮动,是想下山去平安耕种的。辛煜几乎可以想见,若是平乱的官兵应下山上众人,前事不计,还田还地,到底能有几个人能再跟着他。
  如今,令众人犹豫的,只是不知新王的布告是否能当真实行,又能实行几年……
  周墨不得人心,但许仕不同,颇受敬戴。辛煜便不愿与新任府君起了正面冲突,只偷摸到远处运些食盐回来。他也担心徐州的南军真要来灭匪,山上几千人,借着地势守守险还好,万一南军也同许仕似的断了食盐,将他们围起来,别看山上有肉有菜,他们却连咽下一口都难。
  岑季白带了一万人,亲往石城来。辛煜不免担心,这许仕见了新王,离南军来围他的开阳山那日,便是不远了。
  许夫人看他忧心,便道:“莫若我们早些投诚,新王毕竟与老夏王不同,更何况,那叛乱的上官氏,不也得了善待?”
  辛煜摇头,苦闷道:“不过而今说说罢了,那上官氏一族,究竟如何,当留待后观。”
  如辛煜所料,许仕拜见夏王,便说起他这石城一害,开阳霸匪来。不过许仕并不求夏王拨些兵马与他,只是请夏王略微绕一绕,避过开阳山。
  岑季白颇问了些开阳山庄与辛煜的详细,不说要绕道,也不说不绕。
  待夜间扎营,林源经阿金通传,入帐中见了岑季白。
  “陛下,开阳有山匪,是不是绕一绕,以避万一?”林源看出来岑季白对开阳山庄有些兴趣,但那毕竟是个贼窝,他们还是绕远些。平匪是许仕的事,不该他来管,林源只负责他应该管的事。他管着岑季白安危。
  “寡人要上开阳山。”岑季白不仅不避,反而要亲自上去。
  林源愣了愣神,便明白岑季白要去做什么了。“那是山匪!”不管岑季白要去做什么,不能去!“陛下如欲招贤,臣愿代陛下前往。”
  岑季白就知道他是这个答案,但他若不去,只凭林源言词,辛煜未必信得过。既是招贤,就该有足够的诚意。岑季白希望这一次能快些领了辛煜下山,南巡途中,也让辛煜看一看农事。
  至于危险,许仕断了盐,也没见辛煜如何,岑季白倒不觉得自己有多险了。更何况,这一世周墨未能先请动南军与辛煜练手,南军的战力也胜过前世,而且周墨更早卸任,辛煜也没能招蓦前世那般多的人马。怎么看,辛煜也没底气更没理由对付他才对。
  两个人都不肯相让,林源是林津的大哥,岑季白也不可能真拿他如何,况且,林源也是不怕的,他连死都不怕。
  最后,岑季白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恶毒道:“林老夫人记挂永宁侯婚事,寡人便想着,陵阳城这许多人家里,老夫人遍寻不着,大约是没有好姑娘了。不如,寡人与永宁侯在石城指一个?”
  林源打了个寒战,屈服了。
  倒不是不想成亲,其实他老早便想要成亲了,还想将人带到北境,以免聚少离多。白日里望着可心知意,夜间搂着是软玉温香。但只怕是陵阳这里的闺秀吃不得北境的苦;而北境那里,容貌品性学识,一项一项筛下来,也没见着什么好的。林源有时候在心里偷摸描绘着,北境少雨又风烈如刀,偏有个水灵灵美如仙子的姑娘,待他情深似海的,备得一手好膳食,脾气和顺又乖巧,还得是个聪明伶俐的,会诗书又会兵法,再能弹两支曲子……总之,这该只能是个画里的姑娘。
  林源便不抱什么议亲的希望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十全九美,终是差了一着。
  母亲与堂姐千挑万选的尚且差了一着,岑季白要在石城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给他指亲,想必差的就该是九着了。这一手实在太狠,林源咬了咬牙,道:“臣与陛下假作落魄,往山上投诚,试试那辛煜。”
  人之气质□□,多是伪装不来的。李牧同吴卓这样的,混迹三教九流间,倒是装什么像什么,林源同岑季白却没有这样技能。
  他们相商一回,最后定下来,要扮作家中遭难的兄弟二人。父亲曾为一方善吏,可惜早年便去了。家中有个美貌的妹妹教恶霸看上,恶霸求亲不得,便遣人抢了他们家小妹,杀了母亲同其他家人。二人事前出外访亲,这才逃过一劫。
  这故事老套寻常,却也是各国间时有的事情,尚算可信,又与辛煜本人的经历相似。他们本在邻城,听说过辛煜的事,而今寻到开阳山来,倒也合乎情理。


第76章 上山
  二人换了衣裳,第二日一早便由北至南,一路汗涔涔地走上山去。途中自然有人拦阻,但二人说明来意,那阻拦的人反倒客气起来,只是将他们眼睛蒙上了,领着往山上去。
  蒙着眼睛走路的感觉可不大好,又因看不见,心里愈增些不安。林源是心中没底的。岑季白有前世的参照,又事先遣人打探过辛煜的情况,加之许仕告之详细,因此还算心定。林源却都没有这些,他脚下也不知是踩在什么地方,只凭着前后的人出声指引,颇有性命由人的危机感。
  也不知走了多久,缈缈缥缥的,竟隐约响起些琴声。更往山上走去,这声音便渐渐清楚些,教人浑身清凉起来,不觉暑热。而抚琴人似颇有些愁闷之意,琴声中也有些晦涩的怅然。林源一边揣摩着琴中思绪,脚下山路倒如平途一般,走得顺畅了。
  岑季白初以为这琴声是辛煜所奏,问过送他们上山的人才知道,是庄主的妹妹辛舞雩。既然不是辛煜,岑季白也就兴趣缺缺了。
  等他们上了山,那琴声竟也歇了下来。
  二人见过辛煜,说明来意,辛煜又盘问了几句,也没发现什么异状。因这两人气质不俗,又与他有着相似的经历,相惜之意一起,辛煜便想应下他们。只是夏王盘桓在北郊,说不得他那一万人择日就要攻上来,便有些为难。留下二人在此,或许反而害了他们。
  林源自上了开阳山,就有些神思恍惚,倒像是真个家破人亡的落魄子弟一般。辛煜说了什么,他虽也是听着,但听得不算真切,等辛煜说完,就有些茫然,不知这人方才说了什么,他又该回些什么。
  岑季白便替他那所谓的“大哥”道:“我兄弟二人无处可去,若能得庄主悯恤,有没有人来围山,便听从天命罢。”
  这份豁达从容倒教辛煜更欣赏他几分,便安排了住处,请他们先行住下,再寻事做。
  二人入了辛煜为他们安排的房间,岑季白耳听得外头的人去得远些,看林源仍是呆滞,便与道:“寡人竟不知,你还有几分做戏的天赋。”
  林源有些恍惚,并不答话。
  “别装了,人走了。”岑季白有些不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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