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见欢
为着宫防缘故,臣子去宫宴的时候,是不可能带着小厮一起的,入了宫,自有宫人引领。
这一世的岑季白从未到林府中去过,的确不该知道林津这个近侍的名字。但岑季白一高兴,就给忘了。
同江平不同,小刀年轻时长什么样岑季白是见过的,这一次,他竟是连点迟疑都没有,就给喊出来了。
岑季白支吾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若是旁人,他大概有一千一万个借口,无数的解释,但面对林津的时候,岑季白脑子犯晕……
“小浔告诉你的?”林津有些无奈,“他能有什么是不同你说的?”连他同窗中常有往来的那么几个人也告知了岑季白,这个林浔到底是姓林还是姓岑?
这样一想,林津可就有些愤然了。
“三哥……”岑季白看他面色不大好,心里忐忑起来。
“哪个是你三哥?”林津脱口而出后有些后悔,缓声补了一句:“你是王子,谁敢做你三哥,况且,”他看了岑季白一眼,道:“你叫三哥,不觉得奇怪吗?”
岑季白是夏王第三个儿子,岑家小公主岑敏不也是唤他作三哥?但也不是,小公主要喊他作“三王兄”的。
岑季白知道是自己唐突,但他喊了那么多年,也就不想改了。林津行三,本来就该叫三哥。况且,宋晓熹都喊得,他为什么不可以喊呢。于是故意道:“那,梦舟哥哥?”说完这话,自己倒觉得极好笑了。
林津也笑得脸红,瞪了他一眼,也就作罢了。
岑季白便将阿金放下的清漆匣子打开,推到林津面前。
盒子也是只素朴盒子,林津打开看时,里头两柄短匕,都是简单小巧。
林津先抽出支匕首来,出鞘后的锋刃寒光闪闪,四周有些盛夏苗头的暑气,都被它逼得凉了下去。
匕首一面有道突起的锋棱,这样的结构让它刺杀时更省力气,刺出的伤口孔径更大,让对方血流更甚,算得上是件利器。
林津喜欢这匕首,迫不及待比划了几下,又换了另一柄出鞘查看,亦是满意。欣喜问道:“给我的?”
岑季白点头,“生辰礼。”
林家的人,十三岁就要去营里头操练了,万一去了边关……总是要去边关的。这两件东西小巧,藏在靴筒里,袖子里都是可以的。佩剑很重要,但很多时候体积太大了不方便,目标又明显,若是近战,有匕首在,可以出其不意地反击。
林津晃了晃手里的匕首,看了看匕首上铭文,前朝铸剑名师陆锋的作品,百炼精钢锻造。另一柄是单刃刀,与普通的双刃匕首不同,且更为小巧些,材质也是极好。万一在野外遇伏,同军队失散了……用这个,比佩剑省力。若是受了伤,哪里还有多的力气耗费,升一点火、弄些吃食,砍、劈、削……用这样的小刀就方便很多。这一柄小刀,因为设计独特,也是二十年前铸剑师徐隐的成名之作。
陆锋是铸长剑的,短剑作品很少,留下来的却都是精品,徐隐则是专攻短刀。
林家人也养些自己的铸剑师,但能让林家看得入眼,称为精品的却是不多。林津自己的佩剑便是陆锋所铸,他用着很是满意,因此,岑季白给他这两件,不只是贵重,也格外合心些。
林津听父亲说起过战场上的事,没想到岑季白也知道,且为他考量得如此周到。而且两柄匕首都是小巧精细,带在身上很方便。
三棱那一柄,是岑季白前世随身之物。这一世,他提前去夏王的私藏宝库中将它挑了出来。另外一柄,就是顺便了。反正夏王库房中的刀剑,就算放到生锈,也不可能有被用到的时候。
林津收起匣子,爱屋及乌,这简单的匣子都格外叫他满意。伸手在匣子上抚了抚,问岑季白道:“明日府中小宴,你来吗?”
岑季白从来不曾到过林府,如果是因他生辰的缘故,能去一次的话……林津有些期待岑季白的答案了。
岑季白讶然片刻,欣喜点头,“若是不被罚了禁足,明日我便去你府中。”他讪讪笑了笑,“倒还不曾去过。”
按说以岑季白同林浔的关系,是要时常走动的。奈何周夫人总有些担心他与林家过于亲厚,同自己那个没影的孩子相争,因此,便不要岑季白同林浔在宫学之外有太多往来。
身为王子,若是岑季白想要出宫,也有许多限制。
但这一世中,岑季白可不想再做什么乖巧小孩,相反,他的父王更喜欢些贪玩好游乐的孩子,觉得这样的孩子更像他一些。
岑季白这半年里,倒出宫三回了。且有两回都是私自。
他本以为他不知道应该同林津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林津高兴,他自己便高兴得什么都说什么都问了,族学中如何、先生如何,那江平又如何……
等出了食肆,已是酉时前后。林渡刚在酒楼门口下了马车,便看到他们出来。
族学里用午膳时没见到林津,问了江平等人,才知是林津告假,同一个小公子出去了。
问是个什么样的小公子,江平便道,是个极好看的小公子,站在榴花底下,比榴花还耀眼。哦,对了,那小公子还认得他。
林渡实在不知他说的是哪个……找人打探到这里,听说林津是到这里用饭,这才罢了。
等到下午课罢,要寻林津家去,才知道人还没回来。
林二哥这可着急了,到这食肆来打听,没想到就看到人走出来。可叫他诧异的是,他看到那与林津一同走出来的人,是岑季白……
“二哥。”林津亲手捧着木盒子,喊了这一声。
林渡的身体,自来是夏时好些冬时差些,一年又比一年更坏些,今年里有了沈朗调养,倒比前两年还显得好了。
林家自然不会轻信什么游医,不过宋之遥为沈朗编造的身份也是很可信的。林渡说反正是好不了,不如让这游医一试,没想到真是有了起色。
因此林津一看到他,又更高兴些。
“三……”林渡上前几步,执了平辈礼,低声道,“三殿下。”
到底是个王子,岑季白这般随便出宫,在大街上乱转,未免太不像话。
岑季白的马车还停在族学那里,普通的青篷车,与之前招摇过世的锦绣车差了太多,林渡也没认出来。
因林家族学中有小门与林府相通,林渡同林津也要再回族学去,便用他租来的这辆马车,邀了岑季白一道。
路途不长,岑季白在车上没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瞧着外头,像是十分好奇的模样。偶尔侧头看一眼林津,两人的目光有那么一两回撞在一起,相视一笑,又各自转开了。
从族学后头小路回去林府时,一路穿花过柳,林渡见自家弟弟一直抱着个小木盒子,也不知里头是什么。“他不躲你了?”
林津将怀里的匕首盒子紧了紧,点了点头,又摇头。“不知道。”
在他印象中,岑季白从五岁的时候开始,就总有些避着他了。
林二哥直觉三殿下古怪,连他三弟都是古怪得很,打开林津手上的盒子看到两方带鞘的匕首,好笑道:“你要去做刺客?”
林津立刻掩上木盒,看也不看他,也不告诉他这都是好刀,径直走了。留下林二哥愣在原地,有些惆怅地想,自从他的病有些起色,在家里的待遇就不如从前了。
岑季白回到静淑殿中,周夫人故作严厉地斥了他一顿,问他去了哪里。倒是素馨端了药来,恭敬到:“夫人,您现在正调养着,不宜有过大的情绪起伏。”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平下心来,道,“你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可惜你爹爹……”山匪当日劫了沈朗一行,当地官兵去山里调查时,山匪闻讯,倒先跑了。沈朗也就不知所踪。
素馨有些涩然,“爹爹命不好。”
周夫人叹了口气,道:“也罢,天下哪个父母不是盼着孩子好的,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母亲,儿臣错了。”岑季白赶紧道。天下间的父母的确是盼着孩子好的,周夫人也是盼着她的孩子好的,可岑季白不是她的孩子。这个狠毒的女人,当真是虚伪……
出宫找林津的事情许多人看见,也瞒不了周夫人,岑季白便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你何时同林家的三子交好了?”林夫人狐疑道。
岑季白皱了皱眉头,道:“儿臣并没有,只是先前生辰时林津送过礼,儿臣去外头买一份回他罢了。”
周夫人道:“他送你什么了?”
岑季白道:“一只马鞭子吧,也不知搁哪儿了。”反正,他头上的簪子已经在入宫的马车里换过了。
“林家都是些粗鲁匹夫,你同他们往来,不是有损王室尊贵么……”周夫人一副痛心模样。
岑季白深以为然地点头,心道,不同他们来往,不同宋晓熹来往,那应该同谁来往呢?
周夫人从来不让周家的孩子同他亲近,生怕那些小孩同他生出情谊来。在她眼中,岑季白同他的生母秦氏,都是卑贱可恨之人,她周家高高在上,尊贵无比,自然不屑与之来往的。
周夫人只当他是个幼龄孩童,没什么弯转心思,也就罢了。
岑季白又道:“母亲,儿臣明日恐怕还需出宫一趟,林津府上生辰小宴,请了儿臣过去。”
“你还去做什么?”周夫人药喝到一半,恼怒地停下来。
岑季白无奈提议:“不然母亲罚儿臣禁足可好?他们家真是烦死了。”
周夫人到底没有罚他禁足,看他近几个月来似乎越来越讨厌林家那个伴读,也听她的话与宋晓熹往来少些,甚至故意让那两人凑到一处去,自己避着些,周夫人便还算满意。
她也不好再罚岑季白禁足。岑季白既然应了林津,如果因受罚而去不了了,倒明显是她周夫人与林家过不去。
更何况她心里希望岑季白玩心再大一些,偷溜出宫的日子多些,这样的话,等她的孩子出世,想要在宫外处理了岑季白,倒比宫内容易些。
第20章 小初
岑季白退出正殿,也没往偏殿中去,而是在御园子里头玩去了。
隔不多久,一处隐蔽角落中,素馨也走了过来,进宫时她便将脸上涂了层药泥,看起来皮肤腊黄,又点了些黑点在上头,眼角弄得下垂起来,极丑陋面目。
周夫人身边但凡好看些的,无论男女,都是被夏王沾过的。岑季白便让她化作极丑的模样了。
周夫人也巴不得这女子化得丑些,以免被夏王看上,又与她夺宠。看她甘愿以这副面目伺候在身侧,倒是老实模样,周夫人便不时拿些周家人又找到些沈朗线索的话,来哄她。
“爹爹可好?”素馨急急问道。
有阿金与阿银在外头看着,岑季白也不必过多顾忌,笑道:“你爹爹有疑难病诊治,你说好不好?”
沈家虽然隐退了,但家传渊源从未断绝。沈朗父亲还收了小弟子传医,至于沈朗本人,也是素爱研习医药的,逢上难诊的病例,便愈觉有趣些。他年轻时常常跑出家门,去路边摆个游医摊子,与人看诊也不取分文,便有人常来问诊的。素馨的父亲,最初还道沈朗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有心要揭穿他,因此才与他结识。
素馨点了点头,也是一笑,不过她此时模样笑起来,是有些吓人了。“多谢三殿下。”
岑季白在街头救了她,如今她爹爹也一切安好,素馨实则是很感念着的。沉吟片刻,她道:“素馨在家中见惯了宅内争斗,周夫人待殿下,恐怕……殿下若有用得着素馨的地方,尽管吩咐。”
岑季白道:“你自己小心。”他前世便欣赏素馨的沉稳与胆识,等宫中与林府的事情结束,岑季白定然会还沈朗一个公道。
第二日太学散课,岑季白便同林浔,宋晓熹一道去了林府。
宋晓熹父母都在地方任上,家里老祖父无暇照顾,都是小叔宋之遥管着他。林夫人心里想着那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照顾好孩子呢,喜欢之外,便又怜上宋晓熹几分,家中无事也要让他过来吃顿便饭的。
宋晓熹却与林家父子不同,很喜欢林夫人这清淡又酸甜的口味,也乐得往她家中常去。因此,林津是不好不请他来的。
但他看到宋晓熹同岑季白一道走入他院中来,岑季白牵着宋晓熹,温柔与他说话的模样,林津这心里头便是老大的不乐意了。
“初何哥哥,干娘备的甜点好吃极了,一会儿让干娘给初何哥哥也拿一盒……”
“小初,你过来。”林津不想听他们说话,什么“初何哥哥”,“初何哥哥”,他不想听……喊那么亲近做什么,凭什么宋晓熹要喊得那么亲近。哼,哥哥算什么,岑季白还是他弟弟呢。
岑季白很自觉地走到林津跟前,才发现除了宋晓熹,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前世的他每日里听这声“小初”听得习惯了,听到林津喊他,自然就应下。
但此时的他还没有从军,还没有同林津出生入死,林津如此喊他,是有些突兀的。
林津也是一时脱口,岑季白不是叫他“三哥”吗?那他就拿他当弟弟了,就像“小浔”似的那么亲近地喊着。
看到岑季白乖乖听他的话,将那个宋晓熹扔在了一边,他心里便满意极了。至于旁人的目光是如何他可不管,连带着看宋晓熹竟也顺眼了几分。
岑季白也在这里看到了江平,还有其他几个与林津年岁相近的人在,大概都是林津同窗。
江平也看到了他,立刻招呼道:“诶?你叫小初啊,你怎么认得我……”
“在洲,这是三殿下。”林渡赶紧点出了岑季白的身份,林津胡闹也就算了,再来一个胡闹的,他还是个病人,会吓坏的。
林浔不记得他有没有跟岑季白说过江平的事了,目前的他最记得也只记得一件事,便是,宋晓熹又到了他的地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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