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村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门口小河里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清道夫,淹死在这里也不可能。
加在两栋楼间的巷子里晒不到阳光。
李明正乖巧等在锈迹斑驳的大门前,整个人漠然隐没在阴影中,直到看见袁祈出现在巷口,脸上才有了神采,张开手臂飞奔过来抱住他的腰。
“爸爸,你回来了!”
“回来了。”袁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小拇指碰到脖颈,依旧是软哒哒的没有骨头。
李明从他怀里出来,拉着他手回家让他休息会儿,自己手忙脚乱跑去做饭。
袁祈走进门,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干净不少,地面被收拾出来了,各种垃圾壳子和小生物都堆在窗外,破了的玻璃被用纸板挡上了,做这一切的伟大功臣赵乐正累的半死不活,仰躺在铺了床单的沙发上,床单应该刚洗过,袁祈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在还未散尽的余臭中闻到淡淡洗衣粉的味道。
赵乐感觉身边坐了人,勉强睁开一条缝,哼哼说:“你回来了。”
袁祈朝里屋看了眼,问:“你同事呢?”
“你是说影青?”
赵乐道:“里屋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跟在袁祈身后进门的纪宁就朝里屋走去。
袁祈收回目光,走了一下午也很疲惫,从兜里掏出根烟吧嗒点上,手肘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抽。
赵乐累瘫的大脑慢半拍从袁祈刚才那句话中琢磨出了点不对味儿,用手臂捣了下他问:“什么叫我同事,我同事不就是你同事。”
袁祈轻笑了下,从唇缝里把烟喷出来,“我又不进你们第八组。”
“啊?”赵乐一个激灵坐起来,睁大眼睛,惊疑瞪着他问:“为什么?!”
袁祈半开玩笑的随意说:“我吃不消你们纪组。”
“啊?”赵乐停顿了下,又缓慢放松着塌下肩膀,“其实纪组就是话少了点,表面看着冷漠,对待同事很随和,相处久了,你会喜欢的。”
袁祈在心里重复了遍“你会喜欢”四个字,苦笑了下,心说可别了。
“其实我们这些人……”赵乐抓了抓头发,含糊说:“因为性质原因,各自都有点怪癖,不过都是很好的人。”
“所以纪组的怪癖就是隐瞒和耍人玩?”
赵乐:“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袁祈出了口气,“就是觉着不痛快,这两次进域,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就是不肯说,我不喜欢这样被人操控的感觉。”
还有就是……
这一点袁祈没有说出口,还有就是,纪宁的过度关心总会给他错觉。
“啊?就这个?”赵乐拧巴眉头望向袁祈,一脸“你是不是缺心眼”的表情。
袁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赵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外勤经验是怎么培训出来的吗?是直接扔进域里,靠自己缺胳膊少腿跌跌撞撞磨炼出来的。”
“而你,纪组亲自带你下现场,保着你护着你让你现场实操,手把手的教,你不知道影青都嫉妒的想掐死你,你竟然还觉着他是在耍你?”
袁祈直接被他这一段话给砸懵了,拧巴眉头问:“等一下,他什么时候护着我?保着我了?”
赵乐看起来想锤他:“你不记得你上次是怎么从墓里出来的?”
袁祈:“……”
心说这我还真的不记得。
“我上次是怎么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赵乐:看我一顿猫猫拳给你打醒!
第51章 你该不会以为他是个人吧
赵乐无力扶了下额头,看起来很想给他一巴掌,但又不是很敢。
纪宁和影青说话声从里间传来,袁祈侧脸瞥过去,赵乐看了眼,想起当事人还在,不敢多说,挥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太阳落下,金色余晖洒在巷口,跟巷子里的阴影分割清晰。
袁祈慢条斯理抽着烟,后背轻轻靠上身后带着余温的斑驳墙面。
空气中飘着阵阵鱼腥味,不知道谁家正在做鱼。
“我其实一直都想跟你说。”赵乐跟出来,站在台阶上正好跟袁祈持平,叉着腰再道:“从一开始我就觉着,纪组对你的态度不太一样。”
袁祈回想那些暧昧不清,扯动唇角干涩笑了下,心说这是因为别有所图才有的“特殊待遇”。
就像当时那根玛瑙发簪,比起主动献身,纪宁对他这才哪跟哪。
赵乐由下而上从镜片后觑他,见他神情愈发漠然,冷不丁问:“你看小说吗?”
袁祈:“啊?”
尽管他不能理解赵乐的思维,但还是迟缓点头说:“看一点……民间志怪,乡野怪谈。”
赵乐点了点头,遗憾说:“那你可能不了解‘少爷终于笑了’的感觉。”
袁祈:“啊???”
这又是什么鬼,自己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赵乐从台阶上下来,挪到墙边和袁祈一起站着,后背贴着斑驳墙面,幽幽说:“纪组对你,比对其他人包容性更强,也更体贴。”
准确来说,纪宁对别人就根本没有“体贴”和“包容”可言。
换成其他人,纪宁根本不会在现场引导教学,甚至还说啥就是啥的完全照做。
袁祈眉梢一挑,心说其实我也并不想要这种鸿门宴式的“体贴”。
赵乐看出他回错了意,对于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类无语了,“比如说带你回家这件事情,纪组公事跟私事一向分的很清,跟你认识才一天,就把你领回家,这比中彩票还罕见。”
“我们在他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连他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袁祈微微侧目,“你想去他家?”
赵乐:“我不敢想。”
他甚至连让袁祈给他拍张照片的胆子都没有。
不过影青肯定是想的。
袁祈朝屋内看了眼,不想再扯这些有的没的,还记得自己跟出来的目的,将烟蒂在窗台上摁灭,问:“我上次,是怎么从墓里出来的?”
昨天一直过得鸡飞狗跳,他还没抽出空出来细想。
当时墓室坍塌,墓门紧闭,所有的生路都已被堵死。
纪宁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累赘,是怎么出来的?
赵乐双手背在身后,掌心被热热墙壁熨的非常舒服,“拔开塞石,把你从墓里背出来的。”
说到背,袁祈也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人。
袁祈:“啊?”他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侧身面对赵乐,笃定说:“不可能,”
赵乐问:“为什么不可能?”
袁祈说:“七吨重的塞石,怎么拔?况且,能拔塞石的话,我们一开始为什么要凿穿穹顶破坏文物呢。”
赵乐心想你终于聪明了一会,满意拍了拍他肩膀,不过提起这事儿,他还有点委屈:“其实我们可以直接拔塞石进去,那样子对文物的惊动还小,但纪组为了保护你的意见……”
“保护、我的、意见?”
袁祈眉头紧蹙,每一个字都满载疑问,回想当时场景,他竟没发现纪宁做了这么多的事。
赵乐说:“对啊,保护你的意见,威胁我,还不让我说……”
袁祈眉头稍松,随即又发觉了一个更离谱的问题,“塞石是谁拔的?”
赵乐说:“还能有谁,当然是纪组了。”
袁祈:“一个人?”
赵乐:“对啊。”
袁祈感觉脑海中有根线倏的断了,盯着对面破烂的墙壁,心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搬山术”?
他怔愣后抽了口气,力不从心抱怨:“这还是个人吗?”
太强了,不仅强,还不秃。
赵乐抬起眼瞥他,面色逐渐复杂,他突然意识到,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们一直没说,袁祈迄今为止也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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