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澄对江厘也不是全然不关心。
摄像机到点自动关闭了,随行医生替江厘检查了伤势,情况不严重,这两天尽可能不要走路,将养几天就能够自然康复。医生帮江厘做了包扎,送走医生后,宁初绕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回到客厅时,江厘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里,宁初看过来时,虚弱感猛然增加了几倍,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宁初按捺住笑意,将牛奶塞进江厘手中:“别装了。”
江厘撇了撇嘴,委屈道:“我没有装,伤口真的很痛。”
宁初:“痛也没有办法,忍忍吧,医生也说了,过几天就会好了。”
江厘紧盯着宁初,说道:“你不按套路出牌。”
“什么套路?”
江厘:“这时候你不应该说,我帮你揉揉,或者帮你吹吹,伤口就不痛了吗?”
宁初:“……”
宁初笑道:“你脚扭伤了我还帮你揉,不是让你的伤口更痛吗?吹这个方法只能安慰小孩子,成年人才不会相信这个。”
“那你当我是小孩子吧。”江厘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着宁初,“我想让你帮我吹吹。”
江厘的心理年龄远不如实际年龄,或许是从小没得到足够的关爱,他对能得到喜欢的人的关心十分执着,哪怕这些关心的方法在别人看来很幼稚,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
从管家那听说江厘的事情,宁初非常心疼江厘的遭遇,虽然与司砚有名无实,过不久就会离婚,但宁初是真心将江厘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也愿意多多照顾江厘。
江厘的要求不过分,他可以满足,但……
“我可以帮你吹吹,但你得告诉我……”宁初斟酌着问,“你跟司澄曾经有过什么矛盾?”
宁初以为江厘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或者纠结许久才向他妥协,但在他问完之后,江厘毫不犹豫回答了:“司澄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宁初错愕。
司澄不喜欢江厘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不喜欢彼此才是正常,但这份不喜欢只是小打小闹,江厘说的不喜欢含着厌恶,江厘认为,司澄是厌恶他的。
江厘扯唇一笑,提起了过往——
江厘被亲生父亲接回来后,没有在父亲的家庭里得到渴求的关爱,因为他尴尬的身份遭受诸多冷眼与嘲讽,那时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被人起了许多难听的外号,其中一个便是小神经病。
江厘跟司澄没差多少岁,一开始是司澄主动接近的江厘,断断续续接触了几次,彼此都很开心,江厘也一次都没有发病过。
江厘将司澄当成了自己第一个朋友。
某次,在家族聚会上,他看到司澄跟欺负过他的一群人凑在一起,言笑晏晏,似乎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更加高兴。
他是那时候才知道,司澄跟他不一样,有真心关爱他的父母,被家人看重,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就算性格跳脱了点,也能被所有人理解包容,就连司家未来的继承人司砚也愿意迁就他。
他就算与司澄有血缘关系,但司家子孙众多,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神经病是不配与司澄这样的天之骄子成为朋友的,连牵扯都没必要,他只会影响司澄的未来。
那次聚会,江厘没能跟司澄说上一句话,他远远看着司澄站在中心位置,被许多人簇拥着。
他想,司澄是看不到他的。
司澄是个性格外向,喜欢结交朋友的人,会找他玩,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只有司澄一个朋友,而他不过是司澄众多朋友中的一个。
那次聚会后,江厘就很少见到司澄了,他从某位同龄的小孩那听说,司澄知道他的病情,知道他父母的事情了。
“司澄一有时间就去找司砚哥哥玩了,谁会跟你这个小神经病玩啊,跟你待在一起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被你弄伤呢。”
他想,这人说的是对的。
司澄不来找他,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司澄也跟那些欺负过他的小孩一样,害怕他的病,所以才要疏远他。
然而,他的猜测失误了,司澄后来还是来找他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跟以前一样冲他微笑,愿意把零食玩具分享给他。
他很困惑,不知道司澄在想什么,又不敢问,怕听到不好的回答,怕因为自己说错话,而让这段关系彻底断掉。揭开真相还不如麻痹自己,骗自己,司澄是真心要跟自己做朋友的。
就这样藏着心事过了很多年,他心血来潮拍了一个男扮女装的视频,一夜就上了M站热门推送,只一个视频就涨了近五万的粉丝,他听到了许多赞美他的声音,因为想留住这些声音,所以才选择当视频博主。
家里人质疑他的决定,厌恶他男扮女装的行为,觉得他是变态,他都不以为意。
江厘目光落在某一点上,失去了焦距,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司澄也是那么觉得的,我听到了,他说我是变态。”
第46章
听江厘讲述完事情的起因经过, 宁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江厘也不催促宁初立即同他说些什么。
客厅内开着空调,牛奶早已不像宁初刚给他时的温热, 江厘也不嫌弃这凉意,一口给饮尽了。
宁初思考了良久,终于出了声:“我不是帮司澄说话, 虽然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不久, 但他是什么性格, 我大致还是了解的, 如果司澄真的讨厌你的话,那他绝对不会跟你说话,还会想方设法避开与你碰面,他没有避开你, 还愿意同你争吵,说明他其实很在意你……”
江厘怔愣,显然听进去了宁初的话,可没有立即相信, 还保留着质疑的态度。
宁初又说道:“不过, 这只是我的想法, 司澄究竟在想什么,只有问本人才能知道, 我们谁都无法猜测出别人的想法,同样的, 司澄也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有些话如果不说清楚, 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江厘笑容苦涩,原本的清澈变得浑浊, 似乎是被一层雾给遮住了:“你说的我懂。”
道理都懂,可真做起来非常难。
害怕听到最糟糕的答案,所以才一直麻痹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晓。
“可是……”宁初悄无声息地靠近江厘,伸手握住江厘冰冷的左手,轻声道,“你跟司澄的关系已经很恶劣了,你为什么还要在乎真相是什么呢?你心底其实还是期待的吧,期待司澄说的是假话,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江厘沉默,宁初说,谁都不可能猜测出对方在想什么,但宁初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他的确抱有期待,在恨司澄说他变态的时候,还期待地想,或许只是自己听错了,司澄只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他是变态,实则心里没有那么想,可是……
江厘眨了眨眼,眼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蹿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哽咽道:“他每次见到我都骂我是娘炮,这还不是讨厌吗?”
宁初:“……”
司澄嘴欠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问题的确要改一改了!
因为这个原因,江厘总是与司澄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他这个娘炮恶心到司澄。
在溶洞里不方便行走,他才不得不被司澄背着,出了溶洞之后,路面宽阔,他就不想让司澄背他了。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幼稚,如果他们是在野外生存的话,他的行为会拖累整个队伍,可他就是无法成熟起来,在听到司澄阴阳怪气的声音时,怒火一下就点燃了,争执了半天,才与司澄彼此妥协,让司澄搀扶着他回来,但回来的路上,争吵依然没有停下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每次见面都会吵架,从开始到结束,中间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背了我这个娘炮,他肯定要仔仔细细洗干净吧……”
江厘沉浸在对自己的自嘲中无法自拔,宁初不知道该如何将江厘从负面情绪中拉拽出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心思太多,又喜欢多愁善感,还真难开导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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