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磬声凝神感受了一下方位,给出了确定的答案:“德伦所在的休息室里的确有一位虚弱的哨兵,房间里还有五个守卫,除此之外……这座地下实验室好像空了。”
他虽然隐瞒了黄金泉的存在,可给出的答案其实也相差无几。
黄金泉的珍贵之处在于它是天然的哨兵疗养泉,百利而无一害,但它也只是疗养湖,并不是圣水,所以它的价值其实和高级疗养仪差不多。
姚湛空之所以只能借助黄金湖恢复身体,是因为他的伤病只有向导能医,但他的精神海又始终是封闭的,所以只能借助黄金湖。
至于德伦的妻子,要么她和江凛一样,得了现代医学无法攻克的病,要么就是身体太差,经不起手术折腾,只能慢慢滋养身体。至于答案究竟是什么,马上就清楚了。
由于没多少守卫,他们这一路堪称畅通,花了十多分钟就走到了休息室门前。
宋磬声轻轻点了下头,示意那位哨兵就在里面。
江凛一脚将门踢开,提枪就是三下点射,守在休息室里的三个保镖甚至来不及拔枪,就这样死在了江凛枪下。
宋磬声一共感应到了五个保镖,一个哨兵,现如今解决掉了三个,剩下两个应该就在浴室里了。
只能推开这扇门,解决掉剩下两个保镖,再将德伦的妻子带走,这桩任务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越是到了最后关头,宋磬声的身体就绷得越紧,他总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放松,所以尽管有那么一瞬,他很想看看江凛挡在他面前的脸,可他却按捺住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看着他推开了那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上层戒守的阿白却始终觉得不安。她透过哨塔的小窗一遍遍巡视着周围的环境,可大雨限制了她的视力,绕是她看了一圈又一圈,仍旧看不出一丝异样。
正常的,哪里都是正常的,正常到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阿白捅了捅身侧的老石,谨慎道:“老石,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石早已巡逻过一圈了,他摇头道:“没有。”
一旁的猴子也补了一句:“阿白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有江队在呢,能出什么事。”
江凛他们进去没多久,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天色却像是按了快进一样黑了下去,除了噪杂的雨声之外,实验区内外都很平静,一切都很顺利。
阿白抬手压了压心脏,勉强笑了笑,道:“可能……”是吧。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轰然炸响,自地底传来的强大冲击波像是要将天地掀翻一样,大地猛颤了两下,石土搭建的哨塔瞬间坍塌。
阿白只觉一阵失重,下个瞬间便踩空坠地。好在他们本就在最高层,哨塔一塌,顶头的墙壁随之开裂,阿白挣翅一飞,匆忙间只来得及擒住猴子,等他们飞出哨塔,头破血流的老石这才从一地废墟中爬了出来。
她神经巨颤,颤抖的利爪刺破了猴子的皮肉,可他顾不上这点伤痛,落地瞬间便扑向废墟,惊痛大吼道:“老大!副队!”
漫天尘土惊炸起,又被豆大的雨点砸入大地,雨幕沉沉间,阿白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她忽略了空气中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硫磺味……
而当五感比她出色许多的江凛来到这里时,大雨已经将本就不明显的硫磺味彻底掩盖了。
但此时的悔恨懊恼已经没用了,阿白抹了把被雨浇湿的脸,猛地扑进废墟,开始寻找联络用的手机。
爆炸的冲击波足以撕裂一切肉I体,副队和念生不一定还能活着,可江队不一样,江队是S级,他还有生还的希望!
老石被石头砸中了脑袋,从废墟中爬出来之后就昏迷了,没人顾得上大雨中的他,猴子和阿白都在忙着搬开石块,找到联络机。
而在震塌的地底下方,浑身裹着透明防护罩的秦筝安然无恙,被江凛护在身下的宋磬声也没有受伤,唯一一个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人,是江凛。
危机已经解除,秦筝也消耗了一个保命道具,他装出身受重伤的样子趴在地上,不忘关心江凛,“江凛……你……咳咳……你怎么样……”
无人在意秦筝的虚弱,也没人在乎他究竟是真的受伤还是在伪装。
足量的炸药轰开了休息室的墙壁,开裂的地面渗出清澈的泉水,两分钟不到就已经在他们身下聚集了浅浅一层。
江凛离爆炸中心太近了,近到即便他在推门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轰开的热浪还是灼伤了他的半边身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谁也没料到里面的一哨两卫竟是引他们赴死的鱼饵,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里头的人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炸弹的控制器。
格雷斯死了,他的手下乱了,可他的哥哥还活着。
这个男人赌上了自己的后半生,宁愿暴露自己和□□的关系,也要拿住德伦的命脉,为格雷斯报仇。没人算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以为利欲熏心的政客会在格雷斯死后的第一时间和他撇清关系。
可他没有。
他记挂着为他背负了黑暗的弟弟,宁愿仕途尽毁,也要让杀了格雷斯的人付出代价。
实验室已被毁去,坍塌大半的建筑将这片空间挤压成薄薄一片,江凛精悍紧实的身躯压在宋磬声身上,像一堵坚实的墙壁一样挡去了一切伤害。
在他飞身扑来的瞬间,宋磬声已经看到了炸开的火光,与剧烈轰鸣声一同传来的,是江凛落在他耳边的那句:“别怕……”
然后呢?
宋磬声迟钝地眨了下眼睛。
江凛和他贴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晰看到他被火舌舔去半张面皮的脸,脱落的皮肤暴露了鲜红的肌肉组织,焦黑的脖颈和半侧身体甚至露出了骨头。
如果只是这样,江凛并不会死。
他是S级哨兵,是天下最强的战士,要不是……要不是……
涓涓热血顺着宋磬声的手指往下流,最终没入他的腕口,浸透他的衣袖,耳边还响着秦筝故作虚弱的关怀,可宋磬声一句也听不见了。
他只知道,在江凛飞身扑向他的瞬间,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瞬间抽出匕首,刺向了江凛的胸膛……
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江凛的眼神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逐渐变得坦然,他像是误解了什么,又像是接受了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他依然费力地想要碰一碰宋磬声的脸,可他后腰至小腿都被巨石压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只能,轻轻地,用唇碰了碰宋磬声的侧脸。
宋磬声已经不会动了,他眼睁睁看着江凛的瞳孔逐渐扩散,身体逐渐虚软,最后一口气断了的时候,江凛整个人就像一块再也没有力气的石头,重重地压了下来,也让捅入他心脏的匕首插入了更深处……
受到挤压的胸腔喷出一口热血,兜头洒在宋磬声脸上,流经他大睁着的左眼,又顺着他的眼眸流入他的耳朵。
血是热的,可江凛的呼吸却已经停了。
宋磬声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扬起头颅,忍住了即将涌出的眼泪,他甚至能感受到眼泪倒流回了心脏,凝成了一声巨大而清晰的叹息。
他长长地,轻轻地,吐出了那口气。
压抑心脏的郁气一散,他的心口就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这痛愈演愈烈,痛得他只能缩在江凛的尸体下失控般地发抖。
黄金湖水越聚越多,很快就没过了宋磬声的腰背,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像是要将他们溺毙在这里一样,越渗越多。
秦筝很快就忍不住了,他摇晃着站起,假意试探道:“念生,你还醒着吗?还能走吗?江队,江队你还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向他们爬来,直到他的手探向江凛颈侧的脉搏……
许久的沉默后,秦筝的动作逐渐变得暴躁,他伸手去拽江凛的胳膊,却被宋磬声一脚蹬在小腹上,连退好几步后摔倒在地。
“这不可能!”变了调的声音异常凄厉,秦筝瘫软在地上,嘴里不住地说着:“这不可能!他不能死,他没有死,假的……这不可能……这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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