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
宋磬声本来想开个玩笑,可江凛的神情是那么认真,认真到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宋磬声就已经预感到这个玩笑有多拙劣了。
他不该用这种事开玩笑的。
所以他说了实话,“很久。”
只要他能确保拿到江凛的能量,他的时间可以无限拉长到江凛自然死亡那样久。
江凛的眼神瞬间一亮,堪称迫切地追问道:“那你没事了?”
宋磬声沉默片刻,而后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要等你死了才能知道。”
等茶厅静默了足足两分钟,宋磬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江凛一脸复杂地望着那张写满无辜的脸,“……你说呢?”
这真不怪他。
说话是门技术,是要练的,可他身边的人话都太多了,多到他很少有开口的机会,他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是个哑巴也不耽误别人和他说话。
宋磬声眨了眨眼,磕巴道:“我……”
江凛截断他的话头,“你不用担心,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
宋磬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垂眸去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他动了动手指,道:“手麻了。”
江凛力气刚松,宋磬声就将手抽了回去。他在桌子底下搅弄着自己的手指,总觉得这事进展得太顺利了,可要让他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又想不出来。
他忍不住换位去想,如果他是江凛,他会这么痛快的为别人去死吗?记忆已经不在了,过去的牵绊也已经断了,他图什么呢?
宋磬声甚至想找张镜子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超乎寻常的魅力。
可镜子还没找到,他眼前就落下一下阴影,还没来得及抬眼,身侧的木质抱椅上就多了个人。
江凛熟门熟路地牵住他的右手,态度坦荡:“这样牵着就不会手麻了。”他侧脸看向宋磬声,询问他的意见,“对吧?男朋友。”
宋磬声猛地睁大眼,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不在状态的茫然,似是在疑惑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进展得这么快。
“你不会想反悔吧?”江凛拉过椅子,让自己和宋磬声面对面,一手牵他的手,另一手轻轻捏着他的下颌,让他将脸面对自己,“不是说过了?有事就说,有疑惑就问,别老自己瞎琢磨。”
宋磬声将这句话听进去了,他任由自己被江凛抬着脸,轻声问他:“为什么?”
江凛习惯性皱眉,“什么为什么?”
哪怕他皱眉的样子很凶,可宋磬声却能感受到他的耐心和温柔,他拓宽自己的问题,说得更详细,“你的记忆不可能恢复了,这意味着我们的过去和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只要你想,你大可以当作和我没关系,何必……何必……”
何必了半天,后文就是卡不出来。
停在他下颌的手移向他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江凛无奈极了,“你脑袋里一直都藏着这么多疑惑和纠结吗?”
宋磬声抿了下唇,眼神却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显然不得答案不罢休。
“记忆并不重要。”江凛的手指插I进他的头发,将他额前的碎发全部压了上去,露出那张乖巧而忧郁的脸,“比如你喜欢吃樱桃,你会因为自己失忆就换个口味吗?你不会,你只会在再次遇见樱桃的瞬间,重新将它列为最喜欢的水果。”
他认真地望着宋磬声,轻之又轻地摩挲着他柔软而蓬松的发根,“我能因为你的死亡崩溃第一次,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崩溃第二次。即便失了忆,我也不会怪你让我第二次吃到了樱桃,我只想谢谢你来找我,让我知道我的心原来也会为了别人而跳动。”
他这一长串话说得真挚又诚恳,宋磬声的脸越来越红,几次想低头,却被他力道温柔地捉了回去。
“别躲,别逃避,”江凛微微伏低身体,视线与宋磬声齐平,目光异常温柔,“如果你想让我恢复记忆,就告诉我一切,如果过去不快乐,那我们就忘记一切,像刚认识那样谈一场恋爱,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很不讲理,对另两个人来说,十三年的相伴和以死为结局的献祭,自然是期望自己被记得的。可对宋磬声来说,这样的背负又何尝不沉重呢?
背着自己的命运往前走就已经够累了,如果再加两条人命,人生该怎么往下熬呢?他和宋磬声重逢至今,无数次见过他的笑容,可没有一次的笑容不带阴霾。
如果思念过重,活着也只是用躯壳承载痛苦罢了。他不想让宋磬声不开心,同时他也觉得,既然他们愿意为宋磬声付出生命,也一定不想让他的余生一直沉浸在痛苦里吧……
他和宋磬声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几乎看得到他樱红色的唇瓣上浅浅的纹路,视线一偏移,正事也变得不正经。江凛的手指稍稍用力,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想亲。
既然是男朋友,亲一下,应该可以吧?
却听宋磬声道:“不行。”
江凛眼睫迅速扇动了两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把心里的妄念说出来了。
可很快,他就知道宋磬声在说什么了。
“你可以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情并不重要。但我不行,我不会忘记他们。”
因着江凛弓腰的缘故,宋磬声和他的视线始终是齐平的。他露出一个宁静中含着淡淡悲伤的笑容,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们会一直存在于我的生命里,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一直记得。”
江凛愣了一下,眼底波光微晃,一时间竟有些羡慕。这世间有那么多种死亡,或长或短,生命都将归于虚无,要是能死在爱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永恒。
“可以亲你吗?”江凛突然问。
“啊?”宋磬声愕然,瞬间从哀伤的气氛中抽离,他先是一愣,而后蹙眉陷入了沉思。
江凛猜想过他可能会拒绝,可能会害羞,唯独没想到宋磬声会认认真真思考。仿佛他问得是一个十分严肃,需要打草稿演算的问题。
宋磬声的确在思考,他在回忆自己和裴野鹤的约定。他记得很清楚,裴野鹤说得是“不许进入”。
这个不许进入,包含什么?
……忘记问了。
宋磬声不大想违背约定,所以放大了范围,拿出签合同一样的认真态度对江凛说道:“不可以伸舌头。”
说罢,他竖起一根手指,严肃补充:“只能亲一下。”
他的手指像是当心一枪,瞬间击中了江凛的心脏。他不再废话,一把扯过宋磬声的椅子,单膝压在椅沿,欺身而上吻了下去。
宋磬声一开始还很不自在,像是被非礼的小猫一样浑身僵直,唇齿紧闭,满脑子都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违约。
“放松……”江凛微微退开半寸,在他耳边哑声说话,热气喷洒至耳窝,宋磬声身体依然僵着,可紧抿的唇却微微张开了。
狭小的抱椅里陷入了两个男人,宋磬声像是被狼压在腹部的兔子,无处可逃,只能仰躺在江凛灼热的手心里,被他用唇一遍又一遍地蹭吻。
“够……够了……”说了一下就是一下,宋磬声气喘吁吁地推开江凛,坚决履行一根手指原则。
江凛倒也没抵抗,毕竟只是刚开始,他不想让宋磬声厌烦。
他顺着胸前推来的力气起身又伏低,将脸埋在他颈侧,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紧箍着座椅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显然在强忍。
经过了和裴野鹤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宋磬声对他人身体的反应再了解不过,他极轻极轻地向后挪动了一下,静静等着江凛平息。
江凛一手撑在椅臂上支撑身体的重量,另一手一直垫在宋磬声脑后,不想让凳子硌到他。沉默半晌后,他哑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有第二次?”
第162章
天大的事也在他这句“什么时候有第二次”里, 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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