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雨,快步向前走去,随着他越靠越近,哪怕血雨依旧在阻碍他的视线,他也能看清江凛的动作。
他在杀人。
血海像是拥有无尽再生能力的魔巢,血人不间断地从海里站起,嘶吼着冲向江凛。
他们全身赤I裸,力大无穷,长着人的样子,却没有人的神智,像是不知畏惧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扑在江凛身上撕咬着他。
而江凛也毫不畏惧,他整个人呈现半兽化,手脚已经变成虎爪,英俊的面容被咧至耳根的大嘴破坏,尖利的獠牙沾血带肉,一口咬下便能咬断对方的喉咙。
他以身体为武器,正在进行着最原始的厮杀,锋利的虎爪一扯便是一条断臂,瓢泼般的血迸溅入血海,断裂的残肢也随之坠地。
血人们被一次次撕裂成碎块,又在一片血色中重新凝聚起新的肉身,在飞溅的血肉中,他们被一次次撕裂,而后又一次次重组,与江凛进行着无休止地厮杀。
在这混乱而惨烈的场景中,宋磬声隔着瓢泼大雨,注意到了一丝极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与江凛对战的血人数量,永远停留在七个人上。
死一个,血海便补一个。
死两个,血海就补两个。
自始至终,他都在和七个血人厮杀。
而这七个血人,就是当年杀害宋磬声的凶手的具象化。
六年前的雨夜,他拖着刚刚晋级的身体,劫杀了逃亡至边境线上的七名凶手后,就再也没能从那场雨夜中醒来。
宋磬声被困在了墓碑前,江凛则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魇里,他们都没有逃开命运作弄的大手。
选择做记忆封闭手术的,不是他。
是为了保住他性命的上官。
而这一切,江凛忘了,宋磬声也不知情。
第142章
精神海映射的就是江凛的形态, 要不是有药物的压制,如今的他哪怕在现实里也会是这副非人非兽的形态。
“江凛,江凛……”宋磬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随着他的声声呼喊, 不远处的半兽人动作逐渐迟缓,那些血人朝他攻去的速度也在逐渐放慢, 可他们依旧在厮杀。
他已经进入了江凛的意识海,想要释放向导之力, 就必须触碰到江凛的精神体。
简单地喊他的名字已经不起作用了, 宋磬声静静看了他两眼, 慢声说起了从前。
“我十六岁那年, 输了钢琴比赛,因为害怕被训斥,所以躲在表演厅里不敢回家。你还记得吗?是你找到了我。”
他怕被发现, 所以躲进了话剧演员的树木道具里, 浓重的绿漆味掩盖了他的气息,让他避过了周围的人寻找, 有了安静蜷缩的地方。
他不怕挨骂,也不怕被罚,他只害怕冷暴力,害怕他父亲故意的无视, 害怕他母亲居高临下的漠然, 害怕他们用冷暴力做惩罚。没有成绩, 他就不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一个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的器具。
是江凛找到了他。
“我躲在树干里, 树干很挤,你进不来, 也不逼我出来,而是在道具外面陪着我,你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你在。”
他一开始不想哭。
可江凛一来,他的眼眶莫名就湿了。
许是听见了他啜泣的声音,一直守在道具外面的江凛着了急,可他又不敢贸然进来,数分钟的宁静后,一只白绒绒的幼虎,将头钻进了道具一侧的洞口。
那是通风的地方,就只有撑开的巴掌大,小老虎废了一番劲儿才从洞里挤了进来,软软一团,毛茸茸的,圆滚滚的虎脸微微仰着,目光倒映出刚从膝间抬头的宋磬声。
“嗷呜。”小老虎伸出爪子,勾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直到爬上他的膝盖,而后用头顶了顶他的下巴。
宋磬声轻颤了一下,一滴盈在眼眶中的眼泪掉了下去,落在小老虎白绒绒的身上,形成一个几不可见的小水坑。
“嗷呜。”小老虎又叫了一声,而后笨拙地站起,用后肢撑着身体,抬起两只爪子,如幼猫扑食般抱住了他的脸,舔了舔他脸颊上湿漉漉的水痕。
它细嫩的小舌头上已经有了猫科动物独有的倒刺,只是比较短小,像是硅胶刷一样,舔在人脸上的感觉算不得好,不疼,只是有点痒。
宋磬声微微向后躲了一下,本就站不稳的小老虎身体一晃,差点从他膝盖上掉下去,宋磬声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又将它抓了回来。
哨兵的幼兽形态并不常见,要么是身体虚弱无法维持正常体型,要么刻意示弱以幼兽体态表示臣服。
可江凛身强体壮,从小就很能打,他性子又冲,没什么顾忌,动起手来每次都下死手,一副打不死我我就弄死你的态度,无畏到了极致后反倒没人敢惹他了,几乎没有身体虚弱的时候。
以江凛的性格,让他变成小老虎除非将他打服,宋磬声又没有驯化哨兵的爱好,自然也没见过江凛的幼兽形态。
可现在……
宋磬声已经不想哭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爬在他怀里的小老虎,试探着摸向它的肚子,想让它仰躺在自己腿间。
小老虎不太情愿地甩了甩尾巴,但没有反抗,任凭宋磬声将它圆滚滚的小肚子暴露了出来。它四肢极不自在地蜷缩着,爪子也弯曲着,将肉垫藏了起来。
宋磬声有点想摸,可他又担心江凛不情愿,所以动作很慢,给足了他反抗的时间。
可小老虎只是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随你”的摆烂姿态,而后顺着宋磬声的力气张开了爪子,露出粉嘟嘟的肉垫。
宋磬声轻吸一口气,彻底不难过了。他蜷缩在道具树洞里,抚摸着腿上的小老虎,好好将它蹂躏了一遍,连肚子都埋进去吸了好几口。
他心情一好,自然也不躲了。
在他出去之前,小老虎猛地翻身爬了起来,在他之前箭步冲了出去,没让宋磬声看到他在明灯下转化人形的样子。
为了哄他开心伏低做小是一码事,当众被拆穿以兽型哄人又是另一码事。他还经常耻笑姚湛空以兽型诱哄宋磬声呢,要是被人发现他私下也这么干,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宋磬声也乖觉地没有拆穿他,像是那个狭小树洞里的小老虎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场梦一样。
这是他们私下的秘密,也是江凛对他独有的安慰方式。
“江凛……”宋磬声柔声道:“别躲,别抗拒,让我靠近你……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向前走,而江凛也像感应到他的存在一样,搏杀的动作越来越慢。
雨渐渐停了,宋磬声也终于从他身后靠近,握住了江凛沾血的利爪。
明明是已经丧失理智的半兽人,可就在宋磬声握住他爪子的瞬间,他依然下意识蜷起了尖利如刀的指甲,用柔软的肉垫面对他。
他没有转身,而是轻轻抱住了浑身小幅度抽搐的江凛,无形的向导之力散发出只有他能看见透明光泽,一缕缕纠缠成网,如蚕茧般包裹住了相拥的二人,将腥臭的血色世界隔绝。
意识陷入混沌的江凛并不知道身后拥着他的人就是宋磬声,他只是本能地在熟悉气息的包裹下感到了安宁。
狭小的丝茧内,他遵循内心最深处的意识,想要转过来拥抱身后的人,环在他腰间的手却用了点力,桎梏住了他的动作。
“别,”宋磬声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半兽化的后背上,轻声安抚道:“别转身,这样就好。”
他的力气对江凛来说只是小儿科,可他的声音却是最好的缰绳,他一说,江凛就不动了,只是身体还时不时抽搐着。
长达六年持续不断的厮杀,已经让他的肌肉形成了刻板记忆,就算被宋磬声抱在怀里,肌肉形成的记忆也依然鼓动着他,催促他尽快杀尽那些仇敌。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杀死了这些人,宋磬声就安全了。又或许,他知道报仇结束,他就必须要面对宋磬声死亡的事实,所以他宁愿沉浸在这场无尽的杀戮里,也不愿清醒过来面对残忍的现实。
哨兵与自己精神海之间的联系并不敏锐,它像是藏在哨兵体内的一个迟钝的器官,会病变,会生“癌”,但只有恶化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哨兵本人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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