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张了下嘴,分明是说话了,但只有嘴型没有声音。
萧世铮瞳孔都缩小了,又拽着他的领子,唾沫星子要喷到太医的脸上。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回答朕两个字!”
“的!”
萧世铮把他也重重掼进花圃里,骂道:“的什么的!我看你是个的!”
小太监险些被太医砸个半死,痛呼了一声。
董公公守在不远处,有点绝望。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陛下他真的疯了。
萧世铮猛然又一转身,死死盯住了他。
“你,说三个字,”他反手一指,嘶声道:“你有几只手?”
董公公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他。
“……只手!”
萧世铮吼道:“到底几只手!!”
“只手!陛!”
皇宫里传来皇帝的尖锐爆鸣声。
第111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13)
萧世铮急了。真的急了。
他前后踹翻了两台桌子, 砸了六个花瓶,花圃里都被扔了三四个人。
如果连完整的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如何还能统帅三军, 如何还镇得住满朝文武!
若是此等绝密泄露而出, 定有人要利用他的弱点大肆闹事, 逼宫都极有可能!
他在盛怒里以最快速度看所有人的表情反应,脑海里思路转了又转,直到董公公跪伏在地上唱名:“陛下!姜太医来了!”
——按理来说, 此刻满场的侍女太监都不用死死趴在地上。
龙颜震怒时,谁冒个头都可能掉了脑袋,他们现在都宁可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姜太医来时,萧世铮以极阴狠地目光盯着他,大有要拿他今日开刀的意思。
董公公抬头一看心道坏了, 皇上今天心情坏到极点,怕是要让平日从未鞭笞过的姜太医吃点苦头。
刚才传话的时候,只说了圣上耳朵好像出了点问题, 事情变化实在太快, 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他也不敢跟姜太医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再给点让对方自保的暗示, 战战兢兢地趴在殿门口不敢出声。
花圃里两太监一太医都跪在折断的花枝上,没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子仓皇逃命。
姜太医一来, 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 然后吩咐药童取出物件。
萧世铮以为又要诊脉, 阴着脸坐下,一扬袖子把手翻了出来, 但看架势像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找麻烦的准备。
谁知道那药童并没有拿出来垫手的软枕,而是拿出笔墨纸砚, 快速为姜太医研墨垫纸。
后者则在这空隙里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仍在看是否这里有某个花尾巴小狗。
萧世铮刚要说话,小药童已经快速写了两行字。
『陛下稍安勿躁,太医将为您诊断情况。』
萧世铮面露不善,但捉不出他的错处。
是啊,可以用纸笔写字,怎么其他蠢物就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来?
姜太医不疾不徐地问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是亲笔写好,双手递给萧世铮。
后者本是压着满腔的怒火,心想今天定要提鞭子痛杀两人才能解气,此刻才终于窥见些许希望,知道又有症状纾解的可能。
该死……他怎么每次都能逃过去。
姜太医并非无法察觉其中杀意,却是全然不在意。
他的漠视反而是宫里最罕见的能力,也是长久幸存的原因之一。
男人正手执墨笔,在纸上写出许多药名,有小狗在窗外一晃而过。
满庭侍人都跪得不敢抬头,竟无人注意到它。
姜太医似并未见到那一抹花绒团子,仅是下笔速度快了许多,本是寻了些酸涩难咽的药材,此刻心情又好了许多,临时多加了好几味药。
苦参、龙胆草、黄连、黄柏。
四大至苦,缺一不可。
开毕方子,姜太医在旁侧另起一张纸笺。
『陛下,此药事关安神宁气之要效,请饮足药量,莫漏分毫。』
见皇帝黑着脸点头了,董公公这才慌慌张张起身,接过药方冲去抓药。
——这活儿当然不该由他来做,但也就这么一个跑出去躲灾的时机了。
没等萧世铮再骂骂咧咧几句,姜太医干净利落地写下三个字。
『臣告退。』
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拐角,抄起小狗就走。
至于内殿里的混乱叱骂,一概与他无关。
小花狗今天不该出现,但一声不吭地任由姜熠揣在怀里,偶尔摇一下尾巴。
姜熠走得心烦意乱,也知道他这时候不该来,手里抱得很紧,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走到太医院西北处的晒药苑里,抱着狗坐在落叶堆积的石凳上,抬头望向太阳,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小狗的柔软毛发。
细腻温软,还带一点卷。
他希望柯丁变成小狗跑来见自己,又不希望见到的仅仅只是小狗。
他不在乎柯丁到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仅仅是在某一个时刻,特别想看看对方原本的眼睛,以及笑起来的样子。
许多说不出的想法在脑海里打转,到最后,叹了口气,只是用力抱紧片刻。
小狗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冒着危险跑过来,但趴在姜熠的肩上,在疯乱的皇宫里浅眠般晒着太阳。
只是尾巴摇来摇去,有些控制不住。
偶尔小狗会察觉这一点,回头警告般看一眼自己的尾巴,效果甚微。
日色渐渐下降,两人落在阴天般的灰暗落影里,姜熠才轻轻开口。
“回去吧。”
他松开手,放小狗回去。
小花狗回头看他,很自然地舔了一下他的手,一溜烟跑了。
姜熠坐在原地,目送它消失在乔木尽头。
有好多话想说,也有好多欲求。
他不肯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柴朝虎抱着大药筐走了过来,挑挑拣拣地确认药草干透没有,冷不丁见到有个人悄没声地坐着,吓一跳。
“姜院使!”他说话登时结巴起来:“我我我来看看当归晒好没有,您怎么在这,小心着凉。”
姜太医说了声没事。
柴朝虎定了定神,没话找话道:“这边的活儿都是小刘在做,但是他这会儿才被皇上放出来,听说吓得不轻,我就顺手料理了,让他回去喝点安神汤好好睡一觉。”
“嗯。”
柴朝虎确实有心事,端着药筐走来走去,好像在摆弄药草,又好像在观察姜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凑过去,有点讨好地说:“院使,我明儿想去给枸宝君请个平安脉,您看行吗。”
男人本来在皱眉思索,此刻才缓缓抬头,问:“顾心清?”
“对,”柴朝虎笑道:“他是我发小,家里都是街坊,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弟一样。”
“心清进宫时我就不放心,主要是怕他出事,院使要是放心,明儿我去给他请个平安脉,顺便带点孙老太太给他缝的平安符、小香囊。”
姜太医此刻才看清他的样子,说话没什么波澜:“你最近和他关系还不错?”
“他还是老样子,”柴朝虎笑道:“最近像是变活泼了,但是我觉得活泼也好,沉静也好,平安最重要。”
姜太医答应了一声,同他一起往回走。
路边有旁的太医看诊归来,会很客气地行礼问好。
姜太医全程没怎么说话,又突然道:“孙老太太经常找你?”
柴朝虎随口道:“是枸小主拜托的,每次也是托人往来口信礼物。”
“你成家了没有?”
“还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柴朝虎憨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道:“小时候我把对门家的小公子当妹妹,还跟家里说长大了要娶他。”
不过方公子长得确实很好看,现在想一想也很有趣!
姜太医脚步停顿片刻,道:“彭太医善治梦魇,让他去给枸宝君请平安脉吧。”
“你要送的那些找执事太监过目存档,也托彭太医一并捎过去,做事稳妥些,不要让旁人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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