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点头,握着检阅员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谢谢”。
合同正式签约,两人握手告别。
检阅员一走,工人们纷纷围上来,对着言恩鼓掌感谢。
“小姑娘你嘴巴太厉害了,这么难搞的人物都被你说动了。”
“我听着都要哭了,是啊,要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在这厂子里待这么久。”
弹幕集体飙泪:
【哇!言恩妹妹今日真是出乎意料,对她改观了。】
【事实证明,温绛的决定是对的。】
【厉害厉害[大拇指]我愿称之为最强嘴遁。】
温绛在一边轻轻鼓掌,事实证明,他没有看走眼。
言恩挑着眉眼,嘴角是克制不住的得意笑容。
嘿嘿,被表扬啦!
我真了不起~
午饭时。
工厂没有食堂,工人们多是自带午饭,或者交钱请工厂统一订餐,月底给他们一笔餐补。
他们没有吃饭的地方,一般都是守着这脏兮兮的厂房席地而坐。
温绛领了他和言恩的盒饭,言恩一看里面简单的白菜土豆,没了胃口,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米饭。
旁边大婶见状,从自带午餐中挑了几块精瘦肉送进言恩餐盒里,笑得和蔼:“小孩子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
言恩愣了许久,弱弱嘟哝着:“我都十九岁了……”
一旁的大叔也把自己腌制的小咸菜分了一大半给言恩,笑得满脸褶子:“孩子,多吃点饭,不然到了下午容易饿。”
温绛望着自己的满素饭盒,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分给她的。
言恩还是那样,戳着米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听她轻声道:“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又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大婶嗔怪道:“啥话!我要是你爸妈,有你这样女儿,我高兴的都能升天,又漂亮又懂事,谁不喜欢呀。”
言恩戳米饭的手倏然顿住。
她的声音漫上一股晦涩:“可是我爸妈,并不这么想……”
她长长叹了口气:“要是为我感到骄傲,怎么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电话也不打一个,我给爸爸发消息,十次能有十次不回,我看到好玩的视频分享给妈妈,她也只会说,少看手机多读书。”
言恩擦了把眼睛:“就连上大学,都是我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去报道,我笨啊,我什么也不会,报道当天就闹了笑话,看到别人都有父母帮忙,我好羡慕啊。”
她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委屈。
温绛抿了抿嘴唇,忽然也想起自己的爸妈。
如果他们还在世,应该也是他人口中“别人家的父母”。
他又想起接到言恩发疯电话赶来时,工作人员苦哈哈地问“她怎么这样”。
重要的不是“她怎么这样”,重要的是“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日日夜夜的无理取闹,只是为了父母那短暂的视线停留,可即便这样,父母的生活重心也全部放在了工作上。
不知道女儿读哪个班级,不知道女儿初潮的日子,就连买卫生巾都是她自己无头苍蝇一样随便选了一堆,用得上用不上的,就这样流着血惶惶不安地度过了几天。
高烧昏迷前,她想,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妈妈一通来电,让她又对生活产生了无限憧憬
想得到爱,很难么。
后来找的男朋友,每一个她都付出了真感情,可结局永远是被抛弃。
温绛味同嚼蜡,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是言恩让他懂得了,父母的陪伴胜过千山万水,原生家庭的影响,会伴随孩子一生。
成长中缺失的,要用一辈子来疗愈。
温绛不免又想到:那任一宇呢,又是为什么。
第46章
夕阳将天际涂成艳丽的橘红色。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温绛在更衣室换了衣服,打算叫上言恩一起回公寓。
可在女更衣室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言恩出来,他敲敲门叫了几声,无人回应。
温绛转遍整个厂房,最后在老师傅的岗位后面发现了言恩。
她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上午扎得美美的头发这会儿东散西落,活像个小乞丐。
她把脸埋在双膝间,瘦削的肩膀微微轻颤。
温绛听到了含糊不清的抽泣声。
他不发一言,默默在言恩身边坐下,陪着她,看着天际褪去了橘红,刷上了浓重的青黑色。
言恩的抽泣声也变成了放肆的大哭。
她哭得小脸通红,脸上还挂着一道道脏灰。
整个厂房都回旋着这嘹亮的哭声。
言恩慢慢展开手心,里面是一枚如白玉般精致的树脂螺丝。
温绛笑她:“怎么,是今天太辛苦了么,所以累哭了?”
言恩勉强止住哭声,忽而笔直站起身,朝温绛伸出手,展示着手中的小小螺丝。
“我决定了,我不当什么女主角了,温绛哥哥,你让我参加你的新电影试镜吧,哪怕是配角我也会像这个小螺丝钉一样,加油努力的。”她说得坚毅。
温绛勾起唇角。
策反成功~!
“好,欢迎你试镜,但在此之前我要搞明白,你是因为喜欢这份职业还是单纯脑子一热。”
“我喜欢。”言恩不假思索坚定决绝,“我想要被更多人关注,我想得到更多人的爱。”
不再拘泥于去渴求一份永远得不到的爱了。
温绛怔了怔。
这个年轻的女孩,说着和自己当初入圈时一模一样的话:
我想得到更多人的爱。
他眉尾一挑,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写满坚定。
回了公寓,任一宇还没回来。
温绛给景琛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景琛的声音听起来几分嘲讽:
“笨,恕我直言,这种人将来就算进了圈也走不长久,驴脾气,他在我身边待一天,我这一整天血压就没降下来。”
温绛暗暗吐槽:五十步笑百步是吧。
“对了。”景琛话锋一转,“明天有我的演奏会,赏脸么?”
“我还挺荣幸,能受到你亲自邀请。”温绛笑笑。
“哦对,还有一件事。”景琛话锋再一转,“今天霍卿章的助理来过,向我打听你。”
温绛倏然抬眼:“打听我什么。”
“他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四年前就见过面,所以打听以前的你一些习惯爱好,还问我你的生日。”
温绛突觉喉咙一紧。
霍卿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生日,却还要刻意打听。
景琛笑笑:“就好像觉得你皮下换了人一样,打听打听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做个对比。”
一语惊醒梦中人。
霍卿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并不是那种爱打听的人。
温绛是打算,如果注定回不去,穿书这个秘密他要带进棺材里,毕竟这事儿说出来太过于天方夜谭,万一被科研机构抓去做实验。
但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让霍卿章产生这种猜疑。
看来接下来要小心行事。
温绛详细询问了景琛是怎么回答的霍卿章,除了生日不知道,他记下了原主所有的细节,包括习惯喜好,尝试着去学习。
绝对不能被霍卿章看出丁点端倪。
当晚,任一宇没回来,说是被景琛扣那了,他认为既然是贴身助理,随叫随到是基本,加上景琛明天有很重要的演奏会,二十四小时待机吧。
温绛只能通过节目组的镜头来了解任一宇的现状。
两人还在音乐厅,景琛自己做练习,任一宇就候在一边,坐都不敢坐,随时听候景琛差遣。
但他那清晰凸出的颌骨,预示着他对这份工作极度不满,却只能一忍再忍。
一曲完毕,景琛放下大提琴,收拾好现场,喊了司机来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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