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楼……
梵楼。
为何,他无法对梵楼下手?
为何,他要对梵楼下手?
沈玉霏扶额闷哼一声。
孟鸣之面露异色:“没事吧?”
说着,就要伸手搀扶沈玉霏的手臂。
却不想, 本该对孟鸣之极为信任的沈玉霏侧开了身子,本能地躲开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沈玉霏微垂着头, 茫然又痛苦地望着在眼前晃动的发丝, 低声喃喃:“无妨。”
“可是修炼出了岔子?”孟鸣之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轻咳一声, 继续追问。
沈玉霏依旧是摇头。
他的视线停在杏花树上, 怎么都挪不开。
那样红的花, 简直像血一样……
血?
沈玉霏脑海中兀地出现了一滩粘稠的血迹。
一个人在地上疯狂地挣扎。
那个人回头了头。
是……是孟鸣之。
是孟鸣之吗?
沈玉霏茫然地眨了眨眼。
孟鸣之见状,不再多问,好生嘱咐了他几句,转身离开了临月阁。
只是,孟鸣之离去后,面上温和的笑意分崩离析。
怎么会……
沈玉霏怎么还会躲着他?!
明明,已经灌下了爱恨颠倒的药丸,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
沈玉霏应该对他毫不设防才对!
孟鸣之的神情因愤怒而扭曲。
他要的,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沈玉霏,而不是现在这个,时不时会生出抗拒之心的沈玉霏。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鸣之绝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他只会怀疑灌进沈玉霏嘴里的丹药。
……都是废物!
而扶额回到临月阁内的沈玉霏,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卧榻上。
那面被梵楼砸出印记的墙壁映着月光,鲜血在地上凝结成了可怖的疤痕。
沈玉霏怔怔地注视着那块血迹——只需要一丁点的灵力,他就能将临月阁恢复如初。
可鬼使神差间,沈玉霏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连灵气都没有凝聚出来。
银月的清辉静静地铺洒在地面上。
沈玉霏脱了玄袍,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抱着双腿蜷缩在了床榻上。
他扶额的手,逐渐用力,指尖生生抠破皮肉。
粘稠的血迹顺着眉眼滑落,在眼尾留下了妖冶艳丽的痕迹。
沈玉霏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试图在疼痛中寻找一丝清明。
……他觉察出了异样,却无从下手。
身体没有损伤,神识没有异样。
到底是什么变了?
沈玉霏颤颤巍巍地放下了染血的手指,手腕翻转,那柄曾经割破梵楼手腕的匕首重新出现在掌心。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疼痛更能让人清醒了。
这是沈玉霏自幼学会的道理。
他抬起苍白的手腕,刀锋一闪,鲜血喷涌而出。
梵楼的手腕伤在哪里,他的手腕便也在同样的位置多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很快染红了雪白的里衣。
沈玉霏平静地注视着翻出伤口的血肉,灵力暗暗涌动。
……一无所获。
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异样,完全没有。
难不成,真的是错觉?
沈玉霏颓然丢开匕首,任由手腕淌血,双臂再次抱住了膝盖。
恍惚间,他进入了梦乡。
“啊——”
男人嘶哑的叫声不绝于耳。
朦朦胧胧间,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沈玉霏的眼前。
那人影在地上痛苦地痉挛,鲜血从他的身上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不,不仅有鲜血,还有沾着碎肉的骨头……
“梵——”
沈玉霏喘着粗气惊醒,发觉自己依旧躺在临月阁的床榻上。
雪白的床纱在风中摇曳,淡淡的血腥味被暗香取代。
黄莺已经来过了。
梵楼砸坏的墙壁恢复如新,床榻前也摆上了供他洗漱的一应物件。
沈玉霏晃了晃头,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手腕上光滑如初,那道匕首划出来的伤痕已经愈合了。
这便是修士。
沈玉霏的唇角多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像凡人,身上若是多出了一道伤痕,不知多久才能好呢。
所以,疼痛也不像以前那么管用了。
沈玉霏想,或许自己得寻新的法子——
“宗主。”
不容他细想,黄莺推开了临月阁的门。
剑婢抱着沈玉霏沉甸甸的长剑,小心翼翼地跪在了床榻前。
“什么事?”
沈玉霏收敛了心中纷乱的思绪,隔着床帐打量黄莺。
阴冷的视线宛若实质,冻得剑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但她还是咬牙开了口:“宗主,玉清门向我们递了拜帖。”
沈玉霏面色一凛,素手平摊:“拿来。”
黄莺忙不迭地将拜帖从怀中取出来:“送信的玉清门弟子说,孟……孟道友,孟道友怎么说,都是玉清门的人。”
“……他们想要接他回去。”
沈玉霏闻言,拆拜帖的手一顿,唇角微勾,妖气横生。
他不假思索道:“做梦!孟鸣之进了我的忘忧谷,就是我忘忧谷的人!”
言罢,忽地浑身一僵。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那一丝隐藏得极好的违和感,重新被沈玉霏捕捉到。
——啪!
他将拜帖重重地砸在了床榻上。
黄莺吓得差点抱着剑从地上跳起来:“宗主?”
“你……先下去。”沈玉霏抱住了头。
孟鸣之。
孟鸣之……
他的情绪好似不受人控制,伴随着孟鸣之这个名字的出现,心里开始疯狂地翻涌亲近的情绪。
可那样的情绪真的是他的吗?
沈玉霏眼底划过深深的迷茫。
他的情绪被人控制了?
怎么可能!
沈玉霏眸色一戾。
他对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他痛恨《白玉经》带来的情毒,痛恨每月十五受制于人,痛恨……痛恨梵楼?
思绪落在梵楼身上的刹那,沈玉霏的心兀地一痛。
那丝疼痛来得太过突然,毫无逻辑,消失得更是悄无声息。
沈玉霏甚至无法确认,那丝疼痛是否真实存在过。
他疑神疑鬼,像是要疯了。
沈玉霏在空无一人的临月阁里,赤足摇摇晃晃地扑向博古架。
他疯疯癫癫地将合欢宗历代宗主收集的秘籍与宝物尽数翻了出来。
纷乱的灵力随着宝物的出现,争前恐后地涌向他的身体。
沈玉霏的唇角挂下一道血丝,却毫不在意,只赤足在博古架间来回穿梭。
沈玉霏没日没夜地找了整整三日。
……一无所获。
从古至今,但凡受到操控的人,必有诡异之处。
哪怕是最好的夺舍之术,被夺舍之人,都会生出记忆无法连接,或是意识频繁模糊的症状。
沈玉霏的记忆很完整,意识更是没有频繁地模糊。
不是夺舍。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自打成了合欢宗的宗主,头一回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这样的无力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沈玉霏丢开一本沾了不知多少人鲜血的秘籍,周身灵力涌动,身上白色的里衣浮动起来,仿佛一朵盛开在废墟中的白莲,浑身上下弥漫着难言的脆弱。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吗?
所有的可能都被除去,那么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沈玉霏阴沉着一张脸,低头看向了自己摊开的手掌。
那丝不对劲的感觉,只在瞬息间出现了几次。
倒是真有可能是幻觉。
但如若不是幻觉呢?
沈玉霏不敢细想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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