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假装如常地开了口,他一边避开了顾渊的眼睛,只让顾渊看到了一点微红的耳根。
只是过一会儿,他又兴致勃勃地贴上来,问他究竟想要什么。
到现在,顾渊耳边似乎还有对方温热的气息。
他有些烦燥地皱了皱眉。
他原以为……
这只是一场满含着恶意和愤怒的报复。
可是赫连笙似乎比他想象中单纯。
很多时候,他看着赫连笙,再想到当时神情呆滞的顾亭月,心情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涌出冰冷的恶意。
但是,他所有的忽冷忽热,甚至称得上无理的要求,对方都照单全收。
好像……
只要他还要他,他就可以对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抱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撒娇。
反而是他……
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总是心烦意乱,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顾渊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才发现,侍女还在垂首等着。
他顿了顿,把玉笛递给了她:“丢了罢。”
赫连笙不要,他也不想留着给自己徒添烦乱。
扔了就是。
侍女应声接了过去。
“黎少爷在门外。”她轻声道,“说是有问题要请教,少爷现在有空么?”
“让他进来。”顾渊道。
柳黎这些日子一直推说身体抱恙,在自己院子里休息。
顾渊担心他,给他请了个大夫,只说是忧思过度,开了些调养的药。
一身月白的少年踏进来,眼睛下还有些淡淡的青黑,对他垂首:
“阿兄。”
“近日可好些了。”顾渊温声道,“如果还不舒服,课业可以先放放,身体要紧。”
“谢阿兄关心。”柳黎笑了笑,“好了许多了。”
顾渊看着他,顿了顿:“阿黎,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少年几乎不怎么进他书房,眼下,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心事。
听他这么一问,柳黎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轻声开了口:“我刚刚在外面,遇见毓王殿下了。”
顾渊的手指一顿。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玉笛温凉的触感。
“阿兄。”柳黎看着他,语声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带上了颤音,“你明明知道是他,是他害了亭月。他还在你面前那么若无其事,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他的嘴唇颤了颤,“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没有。”
顾渊皱了眉,快速地道。
柳黎怔了怔。
少顷,他小声道:“那你为什么……”
顾渊顿了顿。
“这件事你别管。”他避开了柳黎的眼睛,吐出口气,“若是闹到御前,遭殃的只会是顾家。”
“现在……”
现在,至少,赫连笙不会为了想要接近他,去做一些为人不耻的事情。
他稳了稳心神:“他应该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我会管着他。”他道。
“管着”两个字蓦然刺痛了柳黎的神经,他冷笑了一声:“阿兄真的觉得,他会改么?”
这句话过于尖锐,完全不像他往常的模样。
顾渊皱起了眉,看着他:“阿黎,你什么意思?”
“七殿下任性妄为,可是宫里出了名的。”柳黎定定地看着他,笑了一声,“是,现在他在阿兄面前很乖巧。但是以前,他对阿兄不好么?”
“亭月是阿兄的亲妹妹,他都能做这样的事,足以可见,他的心思有多恶毒。这一回,是为了让阿兄把他留下来。”
“那之后呢?”
“阿兄惹他生气了,他是不是也要找几个人出出气?若是有哪家小姐倾心于阿兄,他会怎么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他看着顾渊,“亭月总要回来的,他知道阿兄你最疼亭月。阿兄能保证,他不会再对亭月做什么呢?”
顾渊沉默了片刻,攥紧了掌心。
*
“哎,你说,顾家那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啊?”赫连衡一边走在赫连笙边上,一边道,“说起来,那一日,她刚好在面具摊边上撞到你,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啊?”
“可能吧。”赫连笙垂着眼,仔细地将手上的酥糖包好,“挺可爱的,就是呆了点。”
“喜欢啊?”赫连衡笑眯眯地道,“喜欢自己生一个啊。”
赫连笙:“……”
“滚。”他被气笑了,“你生一个我看看?”
“指望你了。”他漫不经心地道,“等你成亲了,改日我去拜访皇嫂。”
赫连衡还未定亲,只是近日册封的旨意已经下来,皇帝定的封号是“梁”。
不日,等梁王府修成,他便也要出宫。
两人一路闲聊了些有的没的,也没坐轿。
等到赫连笙提了东西进府,嘴角还漾着笑意。
“生不出来另说。”赫连衡拉了拉他的袖子,揶揄道,“你俩这合卺礼都办了,那啥……”
赫连笙干脆利落地让他滚了。
他拎着东西进府,正打算先把东西放了再去找顾渊,经过书房的时候,就撞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柳黎。
对方怔了怔,随即神色如常地道:“殿下。”
“嗯。”
赫连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向了他身后走出来的顾渊。
对方看到他,刚准备开口说话,神色却突然一顿,随即冷了下来。
赫连笙有些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然后……
看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那袋子酥糖。
作者有话说:
现在丢的是老婆送的东西,以后丢的是老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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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明月
顾府的生辰宴,一向是极为简朴的。
生辰当日,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然后由乌兰娴煮一碗长寿面,便算是过完了。
赫连笙就不同了。
出宫建府之前,他就是宫内最受宠的皇子。年年生辰都大操大办。
再加上北殷族极为重视这个日子,将其看作是一个人魂灵现世的开始。
因而,赫连笙从许久之前,就开始操心顾渊的生辰。
顾府的规矩他不会去破,只是他也想好了。
生辰前一天的晚上,他想给顾渊单独过一次生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是……
“你……光喝酒不吃菜么?”
赫连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此时此刻,正在顾府后院的凉亭里。
桌上是赫连笙特意让人从宫内运出来的小菜和点心,还有一碗长寿面,都是他觉得味道不错的。
他自己不喝酒,因而桌上的一壶清酒,只是摆来应景的。
却不成想,顾渊坐下之后,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灌。
等到赫连笙回过神,壶中的酒已经没了大半。
赫连笙沉默了许久,试探性地道:“你……不开心?”
他如今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尤其是对顾渊。
事实上,人情世故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在意别人的感受。
只是顾渊……
那是顾渊。
他想起下午柳黎从对方书房里走出来,那个时候顾渊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想了想:“是你弟弟跟你说了什么么?”
柳黎跟他不对付。
这些天顾渊跟他肉眼可见地一直在一起,想必是对方受不了了。
这是句正常的问话,顾渊却蓦然抬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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