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云穹庐里的梅花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碎雪,没有这般浓郁的雪气,这是他的小殿下特意带给他的,上面带着距离沧云穹庐百里之外的冬季气息。
去他娘的泰和真人冰冰鬼藤,他现在只想冲到淮州城,给他的小殿下一个和着梅花香气的亲吻。
以往他们之间,做尽亲密之事,也曾幕天席地,他的小殿下身上染过梅花汁,雪容花颜透骨香,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欲念,成嗔成痴,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生荡漾。
九方渊平复下呼吸,他的小殿下如今是小池鱼,还没有长大,须得等一等。
鸿雁传书,此情难寄,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手上的信,染了艳红梅花汁的信笺呈现出淡粉色,小巧又可爱,如同寄信的人。
三更自发地飞过来,化作一座通体火红的烛台,照亮了九方渊四周。
与想象中的长篇大论不一样,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捏在手上没多少分量,九方渊扬了扬眉,展开信,盯着上面的两行字,慢慢露出个了然的笑。
略带童稚的活泼声音响起:“是殿下的气息,主人,你和殿下和好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这铁头铁脑的蠢笨玩意儿。
“没和好。”九方渊冷淡地哼了声,“嗤,我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问题,不需要和好。”
三更:“……”主人,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显然九方渊觉得挺好,被三更扰乱的心情在看到信上时,神奇的恢复了之前的愉悦,他摩挲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暗暗腹诽:小孩子也挺好的,他可以一点点养,将鹿云舒养得娇气一些,等过了年,就教他的小池鱼写字吧。
三更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它向来遵循一个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它只是一把剑,但它要做一把能屈能伸的大宝剑!
殿下的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大宝剑三更不敢说那信上的字太丑,只能努力辨认,轻轻念出来:“池鱼无所有,赠渊一枝冬。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更语气迷茫:“渊是主人,其他的是什么意思,每个字我都能看懂,怎么就是不明白组合起来的意思?”
九方渊轻笑一声,颇有些不清不楚的炫耀意味:“你自然看不懂,这是他给我的心意,只有我能看懂。”
三更:“……”
九方渊能想象得出来,鹿云舒会是怎样抓耳挠腮,可能有一大堆想写的话,最后却只写下这么两句,也许落笔之后还会因为自己的字不好看而难过,想着要不要让别人代写,但是最后还是选择自己来写。
那字歪歪扭扭的,虽然谈不上好看,但对一个幼年心智不全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能看出鹿云舒写得有多认真。
他的小殿下,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害怕什么,永远会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捧给他。
九方渊将信纸折好,原封不动地放回信封中,然后将信封贴身收好,快点解决沧云穹庐的事吧,他要去看看鹿云舒想送给他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他看信的这一段时间过去,地面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鬼藤传输灵力的速度慢了下来,九方渊一侧头,透过薄薄的屏障,看向鬼藤尽头的男子,心里有几分唏嘘。
沧云穹庐不世出的天才,一颗心至纯至善,能为了一个鬼婴付出生命,被活活烧死之后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意识,那等仁义的君子,竟会沦落到如斯地步,实在可悲可叹。
上辈子他无意中闯入泰和真人的石室,发现了被困在时人烛上的尸骨,和那团意识不清但仍记得保护女儿的黑影。他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但后来因过于相信泰和真人,他违反了自己的承诺,还铸下了大错。
这是九方渊一生最大的愧疚,重生之后,一见到时人烛,他便想起了那个夜晚,还好上辈子叶玲玲活了下去,不然他无法面对叶家两条无辜的魂魄。
九方渊暗自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后来刻意打听的消息,为了一个鬼婴做到那种地步,世间……不对!
他猛地坐起身,看着地面上身体交融在一起的男女,他有一个猜测,一个关于玉奴的猜测。
三更见他面色凝重,试探道:“主人?”
九方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问道:“阴灵成精,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刻意操控?”
三更跟不上他的思路,但知道“阴灵”二字代表着什么,顿时严肃了几分:“阴灵成精世间罕见,比一般草木精怪修炼难上百倍,几百年也修不出一个,主人说的刻意操控,按理说应该比阴灵自行修炼要简单一些。”
九方渊声音晦涩:“难不成,竟然是这样的吗?”
三更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有些震惊,想了下,又继续道:“阴灵属于鬼界,参照人界精怪的修炼,得是从小就生于鬼界,再寻恰当的时机,做到天时地利人和,兴许有可能修炼出来。”
地面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九方渊来不及思索三更刚才说的话,忙扭头看去。
只见汀兰苑中的鬼藤被炸飞了,魔气缭绕的剑影悬垂在半空,被困住的泰和真人已经脱离了束缚,呆愣般看着不远处的玉奴与男子,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师兄。”
剑影反映主人的内心,悬于半空的几十道剑影忽而轻颤,表示了泰和真人有多么震惊。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见到这个人,死于大火的人明明该保持着尸骨的焦黑,无法轮回,永远不见天日,可眼前的人,从头到脚,除了看上去肤色有些怪异,其他的都与常人无异。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其实不然,亏心事做多了,麻木了,鬼敲门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泰和真人就是这种心理,看见叶昭安的第一反应是惊骇,等那一阵感觉过去,慢慢就恢复平静了。
他打量着叶昭安,视线落在叶昭安背着的玉奴身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师兄,好久不见了。”
九方渊将一切尽收眼底,再次惊诧于泰和真人不要脸的程度,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心里清楚,上辈子盗走叶昭安尸骨的人就是泰和真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之前去救鹿云舒的时候,在汀兰苑中发现的魂灯,那里头禁锢的魂魄应当也是叶昭安的。
果然,不要脸的人不要脸起来,简直超乎想象。
叶昭安没有动作,只怔怔地看着被炸飞的鬼藤,他张了张嘴,不带感情的声音泄出喉咙:“没了。”
在他背上,玉奴似有同感,不过她不像叶昭安那样冷淡,表情哀怨起来,语气凄婉:“没了,又没了,都怪他,他害死将军还不够,还要害死我们!”
叶昭安机械地点点头,重复道:“他要害死我们。”
九方渊拧了拧眉,他怎么觉得,这叶昭安有点奇怪。
上辈子在石室内,叶昭安差点被时人烛炼成侍魂,虽然模糊了时间概念,但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要保护叶玲玲,可以说是保留着大部分意识,但如今的叶昭安,丝毫看不出自己的意识,活像被玉奴操控的傀儡,呆滞,无神。
泰和真人可不像九方渊一样关心那么多,他只在乎能从自己的好师兄身上捞到多少好处,偷走叶昭安的尸骨,用魂灯聚拢残魂,又从鹤三翁那里盗走时人烛,他为的就是叶昭安身上的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说,泰和真人与段十令这对师徒颇有些意气相投,一个是觊觎自己师兄的力量,一个是嫉恨自己师弟的天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方渊心中不屑,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会关系不错了,修为都不拔尖,歪心思倒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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