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鹤三翁陨落,长老们吩咐人找过很多次,但是望梅峰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鹤三翁的尸体,若不是往圣峰永生祠中的魂灯熄灭了,宗门里的人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件事。
没有人知道鹤三翁为什么会突然陨落,即使是九方渊,也只能根据自己的观察与百里呦说的话推测一二,拼凑出个大概:鹤三翁为了复活魔尊冉戮逆天而行,动用时人烛与追云索,致使自己魂飞魄散,消泯于天地之间,故而没留下半点尸骨。
沧云穹庐依照惯例将鹤三翁葬入了百妖窟的碑林,在大长老的授意下,望梅峰上也立了一处坟冢。
但这两处都是衣冠冢。
鹤三翁对九方渊与鹿云舒二人都有恩,两个人看着他留下的陈酿、设下的法阵、还有送予他们的护腕,心中一阵悲恸。
鹿云舒心软,共情力强,颇有些多愁善感,想着想着就叹起气来:“师尊他老人家,是世间难得的人物,心善,修为高深,有大义有远见,是——”
话音戛然而止,九方渊不明所以,温声问道:“是什么?”
鹿云舒满脸复杂,指着他身后:“你身后,那,那是……”
九方渊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身,眯了眯眼,掌心微微收紧,控制着自己没有一拳挥出去。
之前散开的白光又重新聚拢起来,凝成了一个潇洒俊秀的男子,他穿着沧云穹庐的弟子服,腰封胡乱系成一气,将掉未掉,很是不雅。
这男子几乎要趴在九方渊身上,跟个后背灵似的:“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师尊是谁?”
他抱着胳膊,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
红猫三更直接被吓出了人话:“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九方渊心神一动,迅速放出神识,准备往酒坛上查探一番,谁知还没碰到酒坛,就被那男子挡住了:“诶诶诶,问你话都没回答,还乱来,哪家的徒弟这么不懂规矩,我喜欢!”
九方渊:“?”
鹿云舒:“?”
这人刚才是不是漏了一个字?
“没规矩好啊,我就欣赏没规矩的人。”男子笑得慵懒,“着什么急,慢慢听鹤小爷我道来。”
“鹤小爷?鹤……”
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了一眼,后者迟疑道:“鹤三翁?”
男子抬了抬下巴,一脸骄矜:“你们竟然知道小爷我,不才鹤三翁,正是在下。”
九方渊防备心重,在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绝不会听凭面前之人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
他伸手将玉佩捞到自己怀里,攥手心里紧紧的,方才踏踏实实地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这自称是鹤三翁的人会对鹿云舒的魂魄做出什么事。
“你说你是鹤三翁,怎么证明?”
“哈哈哈哈,问得好,我是第一次见到需要证明自己是自己的事,挺新鲜。”他笑着笑着,突然脸色一变,斥道,“问出这种话,你们是脑袋被驴踢了吗?我就是我,世间独此一人,又何须证明!啧,光长脸了,没长一点脑子。”
鹿云舒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觉得他是师尊。”
九方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不饶人:“英雄所见略同,说话这么难听,天下间指定找不出第二个人。”
“小崽子们说什么呢?什么师尊?”
得,连口头禅都一样,肯定是鹤三翁无疑了。
鹿云舒心中欢喜,自从九方渊将融魂的事告诉他之后,他一直对鹤三翁心存感激,得知其陨落的消息,悔恨不能回报一二,如今遇见这种情况,惊喜大过了其他情绪:“师尊是你,你就是我们的师尊。”
鹤三翁被说懵了,他自来熟,直接挨着九方渊蹲下,瞅着玉佩上的鹿云舒:“你说我是你们的师尊?我什么时候收了两个大徒弟?”
鹿云舒怔了下,向九方渊求助:“阿渊,师尊不记得我们了。”
鹤三翁也抬起头,手指勾着头发,认真道:“阿渊,我不记得我有徒弟了。”
被一白一金两个幻化出来的人同时盯着,九方渊心情复杂:“……”
这坛酒是鹤三翁埋下的,眼前的人应当是鹤三翁无疑,但和他们记忆中的有差别,且这人看起来要比鹤三翁年轻不少。
九方渊思忖片刻,问道:“你说自己是鹤三翁,如今年岁几何?”
他拍了拍胸膛,嘿嘿一笑:“鹤小爷年方二八,正是沧云穹庐的一枝花,宗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说下去保不齐就唱起来了,三更跳到他旁边,威胁性地露出爪尖:“喂,你到底多少岁,老实交代。”
九方渊警告地看了它一眼:“三更。”
“诶,这猫丑是丑了点,竟然会说话。”
三更:“……”
鹿云舒已经认定他是鹤三翁了,温声问道:“师尊,你真的是我们的师尊,这其中的事情说不清楚,但能再次见到你,我们真的很高兴。”
鹤三翁慢慢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待看到酒坛上挨着的两个护腕时,眼神一凝:“能再次见到我,是什么意思?”
鹿云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九方渊叹了口气:“因为您已经陨落了。”
“陨落?”
“十年前,您的魂灯灭了,望梅峰上遍寻不得人,您确已陨落。”
“陨落了啊,陨落了啊……”他站起身,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竹林,看着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突然朗声大笑,“陨落了好,陨落了好啊,陨落了……就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九方渊与鹿云舒俱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酒坛上的护腕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几缕细线般的白光从法阵上飘出,被风吹得飘忽,在四周氤氲出一片白茫茫的薄雾。
鹤三翁站在薄雾中间,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往酒坛子上空一抓,只听得一声玉碎,酒坛子轰然炸开,从中射出一道雪亮锐光,正落入他的掌心。
他手中执剑,旋身挥下,舞出一连串剑花:“这世间恩仇快意,我自知辨不分明,江湖流转,本心难守……我心如水剑如雪,不能断痴念,使我心乱剑锋倦。”
“你们既然能解开我留下的法阵,想来说的也不是假的,是我的徒弟也好,不是我的徒弟也罢,小鹤爷看你们顺眼,给你们讲个故事。”他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席地而坐,将剑插入身旁的土地,“我叫鹤三翁,沧云穹庐第三十二代徒,师承六渡真人,十三岁筑基,如今方及冠,刚结元婴。”
方及冠……
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你是——”
鹤三翁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道:“你看到的我不是我,我只是一缕神魂。”
果然。
九方渊与鹿云舒沉默不语,听着他娓娓道来:“及冠后可下山游历,我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意被拘在宗门中,临下山前,师尊给我卜了一卦,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难,若处理不当,恐会抱憾终身,无法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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