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长子(117)
“殿下许了她什么?”她好奇问。
茜锦到她身边时才十二,和其她宫女比起来稚气未脱且单纯,她能一直站到她身边,大半是运气好,加上没什么心思,最开始是因为她拿她当小女孩看,偏护着两分,后来多了几分有意为之。
她越适应宫中生活,便越明白此世尊卑的可怖之处,她欣慰宫女们的聪慧灵巧,却又心怀排斥,因为她们面对她表露出来的,永远是她想看到想听到的,她喜欢茜锦有什么说什么,她乐意纵着她,叫她耿直敢言。
也正因此,她信了茜锦来报太子已死的话,没有怀疑。
太子目光落到茜锦身上。
茜锦瑟缩了下,鼓起勇气朝郑皇后道:“太子会封奴婢为妃。”说完意识到话中有歧义,忙补充,“陛下的。”
就为了这?郑皇后有一瞬间的荒谬:“你爱慕陛下?”
“不。”茜锦几乎立刻否认,飞速瞥了眼皇座,见永昭帝闭目似在走神,胆子大了起来,“奴婢只是想做主子。”
她做够奴婢了,虽说她是皇后跟前风光得脸的四锦,可再风光也是奴才,她不想再伺候人,不想熬身子值夜不想绞尽脑汁揣测娘娘的心思,她不比缇锦她们脑子灵泛,每回揣摩都好似脱了层皮。
“……娘娘曾说拿奴婢当妹妹。”
她似心有怨气,开了口,便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娘娘后来回宫却再未提过此事,奴婢只当娘娘笑言,也不敢多提,只想着一心一意服侍娘娘,可娘娘这些年只信彤锦……”
郑皇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不想再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她:“若胜的是我呢?为何没想过来求我?”
茜锦低着头不敢看她:“荣王并非陛下亲生,太子才德兼备。”
太子又早早识破了娘娘的计谋,娘娘如何能胜,更何况女子岂能为帝,娘娘实在异想天开。
郑皇后呵了一声,透着荒诞与可悲,不知是为茜锦还是为自己。
“谁告诉你荣王并非陛下亲生?”她问,目光却盯着永昭帝,“他就是陛下的儿子!亲生儿子!”
永昭帝耷拉的眼皮微颤。
郑皇后声音冷厉:“我敢对天发誓,敢用我的性命起誓,荣王若非陛下亲子,我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来世为奴为婢!”
她倏地站起身,怒意压抑不住朝太子而去:“殿下,荣王和长乐可是你的亲弟妹,殿下为了今日竟造此谣言,实非君子所为。”
太子淡淡道:“孤从未说过,皇后该问的另有其人。”
郑皇后轻嗤:“除了殿下还能有谁,若我真做过对不起陛下之事,难道陛下会不知?还会封我为后?陛下您说呢?”
永昭帝好似成了佛,一动不动。
郑皇后眼中掠过一抹嘲讽,重新坐回去,意有所指道:“陛下可小心些,连跟了我二十年的宫女都能说背叛便背叛,想来陛下身边也未能幸免,只是不知是哪个,是否在殿中,高公公呢,怎的不见高公公?”
南若目光平静,恍若未闻。
常青膝行到永昭帝面前磕头,又急又慌:“绝不是奴婢,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奴婢若说谎,便不得好死……”
永昭帝掀起眼皮:“皇后先跟朕解释为何会与衡王勾结?”声音一厉,“难道皇后真如夏侯沛所言,想谋夺帝位?!”
郑皇后沉默两息,抬眸直视他,掷地有声:“是又如何?!”
一片寂静。
除了早就料到的,其余全被郑皇后的豪言壮语惊住,他们以为她与衡王勾结,是为了推荣王上位,哪曾想竟是为了自己,诸臣面面相觑,满心荒唐,比听到圣上功绩全来自皇后都荒唐,若非圣上与太子在此,他们会以为皇后疯了。
太子摆手:“都退出去。”
郑皇后:“怎么,何必如此惊讶,殿下也别着急赶人,反正该说的你们方才不早都说出来了,想来也不差我再说一个。”
她轻笑,目光含着病态似的猖狂:“连一个得了癔症的疯子都能做太子,本宫为何不能肖想帝位。”
南若心头一沉。
郑皇后一抬手,外头数道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变中
九十七
南若几乎瞬间想伸手过去堵住太子的耳朵, 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叫他忍住了。
太子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铃声而有丝毫过激反应, 只捏着腕上琥珀珠子的手指泛白。
永昭帝高声怒喝:“皇后!”
铃声很快伴随着禁军的枪声停止, 刀枪的威胁下,外头“援军”不得不停下小动作。
郑皇后脸上露出毫不遮掩的遗憾:“太子何必强忍,你得了癔症是事实, 就算今日忍得住,总有一日也会发作,癔症发作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跟在一个发疯的主子身边,说不得哪日就丢了性命……”她朝诸臣一笑, “各位大人说呢?”
诸臣不语,这种时候他们闭紧嘴才是最合适的。
“皇后!”永昭帝怒极, “你大逆不道犯上谋逆, 竟还敢诬陷太子,世上怎有你这般恶毒妇人!来人,将皇后拿下!”
没有人动。
太子耷拉着眼皮调整呼吸,没有理会永昭帝。
郑皇后发出一声嗤笑, 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嘲讽和幸灾乐祸,似乎从刚刚坦白想称帝真实目的后, 她就不再伪装自己。
“恶毒?论恶毒我哪里比得上陛下, 陷害兄长、弑父上位、害死发妻,跟殿下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南若目光微变, 害死发妻……
“太子还不知道吧。”郑皇后冷冷道,“你母后——”
“闭嘴!”永昭帝盛怒,不顾腿伤站起来指着她,“你究竟要污蔑多少人才罢休,竟连先皇后都牵扯进来,太子,难道你就看着她攀扯你母后!”
太子摩挲着手中的琥珀珠,开口:“孤知道。”
郑皇后与永昭帝话音戛然而止。
太子神色平静:“母后临去之前便告诉了孤,她早就察觉自己的病有异,也查出是父皇在她的药里多添了一味,父皇这些年对孤忽冷忽热,不正是怀疑孤知晓真相,怕孤心怀怨恨么。”
可他同时也怀疑荣王不是亲生,再不甘心也只能让他这个确定是亲子的太子坐得稳稳当当。
“荒唐!”永昭帝喝道,“你母后的病有脉案在册,吃了什么药皆有记录,你大可以找太医来对峙,朕知晓你母后对朕有怨,怨朕当年执意要封郑氏为皇贵妃,却不想她竟怨朕至此,对你说下这般谎话……”
“噗嗤——”
郑皇后突然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全无礼仪可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夏侯俨啊夏侯俨,你果然一如既往的无耻!永远都是旁人的错,你没有错,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你都做得出来,真叫人恶心!”
“郑氏!”永昭帝怒到了极点,到底是在位多年的皇帝,一身气势骇人。
宫人们趴跪在地恨不能将自己埋入土里,诸官纷纷垂下头一动不动。
郑皇后却不惧他,像是在看小丑表演,尤其永昭帝下一秒捂着胸口站不稳,脸色发白喘息,叫她心里一阵畅快。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些年她想象过无数遍的场景,今日终于成真了。
还不够,远远不够。
郑皇后满怀恶意朝众人道:“今日本宫便告诉你们这十多年帝后恩爱的真相,什么专情什么一双人,都是假的,是你们陛下他不能生!”
最后一句近乎喊出来,似乎憋闷多年的恶气全包含在了这一喊里。
永昭帝已经气得大喘气说不出话来,只手指颤抖的指着她。
南若一边给他拍抚后背,一边消化心中的震惊,余光暗暗留心着太子,似乎觉察到他的不平静,太子松开琥珀珠,手指轻轻摩挲平安结,仿佛给他安抚。
“叫她闭嘴……叫她闭嘴……”永昭帝喘着气朝太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