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79)
南宫静女支吾半晌,索性把心一横,问道:“你怎么会有耳洞?”
齐颜的目色一沉,不过这个理由她早就准备好了。
“臣儿时体弱多病,民间有一个说法:起个贱名会好养活一些,父亲就给我取了乳名叫铁柱,希望我的身体如名字一样经得起打磨。只可惜病弱的体质并未因此好转,村里的老祖说把我当成女孩子来养也许有用。母亲就为臣扎了一个耳洞还戴了几年的耳坠,身体果然好转。不过村子的孩子为此嘲笑了臣很久……”
齐颜越说越低落,仿佛是觉得南宫静女也嫌弃她。
南宫静女回到齐颜身边,抬起手捏住了她的耳垂:“本宫不知道民间有此风俗,你不要多想。原来这个耳洞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啊。”
齐颜看着近在咫尺的朱唇一张一翕,呼吸一滞、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转过了身。
南宫静女坐起,碰了碰齐颜的背:“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转过来嘛~。”
齐颜迟疑片刻还是依言转了回来。南宫静女敏锐的捕捉到齐颜表情中的不自然,心中涌出丝丝甜蜜。
她躺了回去,将手搭在了齐颜的腰上,闭着眼睛说道:“天色尚早,我们再睡会儿。”
第77章
爱憎会先伤自身
又多了一会儿,南宫静女先将眼睛欠了一个缝,见齐颜好像已经睡着了,便睁开眼偷偷打量她。
这人生的好精致,五官的轮廓深邃、硬朗中又透出几分柔和。
大婚夜那晚她就惊艳到了,本以为相处了这么久也该习惯了,却不想越看越挪不开眼……
齐颜突然叫道:“殿下?”
南宫静女立刻闭上了眼睛,没应答。
“难得殿下醒得这么早,不如随臣到书房晨读吧。”
南宫静女将装睡进行到底,就差没打几个鼾了。
齐颜坐了起来:“臣知道殿下没睡。”
南宫静女睁开了眼睛,气鼓鼓的说道:“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齐颜却笃定的说道:“殿下睡着时的呼吸,臣尚能分辨。”
这句话落到南宫静女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韵味,她认命的坐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脾气被齐颜拿捏的死死的……
来到书房,齐颜从书架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南宫静女:“殿下进步神速,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了。即日起先将这本书熟读背下来,然后再释义。”
南宫静女撇了撇嘴,书中的字迹她很熟悉:“这是你写的?”
“臣在陛下赏赐的珍稀古卷中挑了一本适合殿下现在学的,誊写下来与殿下共读。”
南宫静女翻了几页,上次看齐颜写字还是在上元节,不过数月这人的字又精进了:笔锋隐去了些许飘逸,多了几分沉稳厚重。
不难看出他写这些字的时候有多认真,书页选用的是普通的宣纸并没有暗格,但每一个字的间距都不差分毫,只粗略扫了一眼便赏心悦目。
南宫静女不自觉的露出甜蜜的笑容,偏着头问道:“这本书有多少字?”
齐颜不假思索地答道:“两万整。”
南宫静女挑了挑眉:“记得这么清楚?”
“先师曾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殿下之所以觉得做释很难,是由于平日的积累不够。好在殿下天资聪颖,背个几十本书就好了……”
“几十本?!”
齐颜的目光闪了闪,认真地说道:“有了这‘百万余字’的积累,殿下定能出口成章,行文不措。”
南宫静女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下巴支在书案上苦着一张脸:“百余万?本宫读起来都吃力,还要背啊?”
“正所谓水滴石穿,臣每天都督促殿下背诵一些,总有一日会完成的。”
齐颜直直的盯着南宫静女的眼睛,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却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齐颜勾了勾嘴角,心中压抑的暴虐再次作祟。
只有她自己知道:抄书送给南宫静女,并要求她背诵的深意。
南宫让下令坑杀一百三十万草原同胞,这份仇恨如果一直强压着,自己终有一天会陷入癫狂。
于是齐颜便想到了这样的办法,将每一条同胞的性命都化做一个渭国的字符。由自己亲手誊写下来,送给仇人的女儿并亲自教导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万不幸,有一日自己的身份暴露,但在死之前也要将这些字的“典故”清清楚楚的告诉南宫静女。让这些字符成为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缠绕在她的思考中,言行里。
如蚁附膻,折磨她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不过……若是大仇得报,这件事就不必告诉她了。
长久的压抑令齐颜的心态变得失衡而危险,隐藏在温文尔雅的容颜下的,是一副比亡命徒更加残忍的心肠。
这份残忍不仅施加给了仇人,同样给伤到了她自己。
即便她非常清楚如此表述是很危险的,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看着南宫静女懵懂的脸庞,弥漫在心头的,是心有余悸的快感。
仇恨源源不断地喷涌已将她的心溢满,若不用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她不知会做出什么。
齐颜直直的盯着南宫静女,既期待对方可以领悟些许,又希望可以瞒天过海。
这种引火自焚还叫嚣着让火势更凶猛些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
吉雅的出现是压垮齐颜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变数徒生,自信满满的她第一次觉得或许会死在复仇的路上……
南宫让若知晓自己的身份,定会将她千刀万剐,可在身体受到凌迟之前……她一定要把这份比死亡更残酷的东西,施加到仇人最心爱的女儿身上!
藏匿在广袖之下的手指微微颤抖,齐颜收回了目光。
殿下,就请期待臣走到最后吧,这样的话,我们都能少些折磨。
齐颜很公平的算计着:渭国人坑杀草原同胞一百三十万,青夷之战中渭国百姓枉死五十余万。
还差八十万,以及整个撑犁王族的性命,她早晚会讨回来的。
南宫静女不知何时来到了齐颜身边,扶着她的胳膊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就在刚刚,南宫静女看到齐颜的面色瞬间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目空洞、身体摇摇欲坠。
她扶住了齐颜,目露担忧:他生病了吗?
齐颜喘息了几次,双眼渐渐地恢复了焦距,转头看着南宫静女抬手按住了左心口:那里传出了真实的刺痛感。
“齐颜?你别吓我!”
齐颜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连嘴唇也变得苍白,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摇晃着身体将南宫静女拥入怀中。
“本宫这就让秋菊传御医来,你等着!”
齐颜将下巴抵在南宫静女的肩膀上,虚弱地说道:“殿下,别动、给臣抱抱就好。”
南宫静女环住了齐颜的腰身,娇躯簌簌发颤:“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传御医好不好?”
齐颜的眼眶一热:“殿下会把这百余万字都背下来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殿下?”
“本宫背就是了,别这样吓我好不好?”
齐颜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拥着南宫静女闭上了眼睛,眼角渗出些许湿意。
晨读没有进行下去,南宫静女叫来了家丁将齐颜抬回了正殿。
府中的下人们大惊:驸马爷晨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齐颜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比在书房里的时候好了一些,攥着南宫静女的手不放。
南宫静女命秋菊去寻御医却被齐颜阻止了,南宫静女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也不知齐颜是不是睡了,攥着南宫静女的手不放。对方就这样任凭她攥着,不时用湿净布为她擦汗,连早膳都错过了。
另一边。
一向以“勤政”著称的南宫让,在登基十余年后第一次停朝了。
百官在偏殿等候了大半个时辰,内侍总管四九带来了南宫让的口谕:“朕,偶感风寒停朝一日。”
场中的大臣谁家的府里没有几位娇妻美眷?对南宫让停朝的原因心知肚明。
可陛下一向勤政,既然说了“偶感风寒”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结伴离开。
平时下朝后,朝臣们会三三两两的在宫道上低声论政,可今日却异常的安静。
每个人都本分的行在自己的位置上,垂首不语。
春风一度,南宫让彻底改变了对草原贱奴的看法,至少是对草原女子的看法。
吉雅给了他一生都不曾有过的狂野体验,之前的女人们哪个不是羞涩拘谨,低眉顺眼的承受?
吉雅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虽是初次,却将年逾五十的南宫让榨得直不起腰,起不来床。
南宫让长叹一声,宽大的手掌抚过吉雅光滑的背,感慨道:“温柔乡,英雄冢、朕算是明白了。”
吉雅青丝披散一脸疲态,却笑的妩媚入骨,伏在南宫让的胸口、纤纤玉指摆弄南宫让修剪精致花白的胡子,柔柔的唤道:“陛下~,吉雅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美人想要朕赏赐你些什么?”
“我只想和陛下永远在一起。”
南宫让有些激动:“朕……晋封你为雅妃如何?
“昭仪和雅妃有什么不同么?我觉得还是昭仪好听些。”
南宫让忍俊不禁,他爱极了吉雅苏媚入骨又不谙世事的样子。
……
刚过了晌午,册封纳古斯吉雅为雅妃的圣旨昭告各府,南宫望眯着醉宿未醒的双目,跪在地上说了些吉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