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141)
太尉府无奈也只能认命,但另一个问题又涌了出来,一直住在私宅的陆仲行又黏上了南宫姝女。
他认为只有让南宫姝女先生了嫡男,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才能保住。
南宫姝女为了躲开陆仲行,干脆搬到了未明宫长住,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吉雅又成了未明宫的“常客”,自从撞破吉雅与南宫望的丑事后,南宫姝女已经下定决心与吉雅一刀两断,但对方与自己尊卑有别,她也不好赶人,一次无意中她躲到了这僻静的暖阁。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彩,充满生命的活力,看到自己只是露出甜甜的笑容张开小胳膊索抱,那一刻南宫姝女是有些恍惚的,她想到了小蝶。
那个女孩,似乎也是这样纯净如纸,又对自己存着莫名的好感。
吉雅当然不死心,直接追到了暖阁来。小玉箫简直是她的“福星”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只要吉雅一靠近便会啼哭不止,哭得眉毛都红了。
从那以后南宫姝女几乎日日都来暖阁,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小丫头最依赖的人……
南宫姝女从回忆中抽神,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慈爱的弧度。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站起了身。
蹲在假山下看蚂蚁搬家的齐玉箫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转过了头。
南宫姝女招了招手:“玉箫~,回来。”
小丫头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树枝,撒丫子朝着南宫姝女奔来,看到这一幕,南宫姝女的心又是一阵耐不住的柔软,她迈开步子迎了上去:“慢点儿跑!”
小玉箫停在南宫姝女面前,顶着一张小花脸儿,鼻尖犹挂着汗珠,甜甜地叫了一声:“二姨母~”
南宫姝女掏出绢帕为小玉箫擦了汗便将她抱在怀中:“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齐玉箫:“好~。”
南宫姝女掂了掂小家伙,似乎比前些阵子沉了呢。
……
回到暖阁小玉箫洗完澡便眼皮发沉,南宫姝女见了将她抱到床上。
齐玉箫拽着南宫姝女的袖子:“二姨母不要走~。”
南宫姝女柔声哄道:“睡吧,二姨母陪着你。”
齐玉箫“唔”了一声,又问道:“娘亲什么时候来看我?”
南宫姝女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等她好不容易编好说辞再一看,小玉箫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地拽出自己的广袖,向正殿走去……
南宫静女已是双十年华,这三年间五皇子南宫达与三皇子南宫望在朝中斗得如火如荼,南宫静女则在暗地里默默成长,可近期南宫静女却发现自己撞上了瓶颈,再难进半步……
三年前南宫让教她说:“帝王之术,贵在平衡”,要南宫静女坐端坐幕后静观其变,暗培势力。
所谓“静观其变”是在南宫达和南宫望之间制造某种平衡,让他二人互相牵制。
“暗培势力”是指,三年前正好是大考年,若南宫静女能选出一位心腹作为会试主考,这样就可以在朝中培养一批直系力量。
南宫让的意思是趁着巫蛊之乱朝中空缺,让齐颜担任礼部尚书,由她做主考,驸马与公主同气连枝,日后也方便过渡。
可南宫静女却关健时刻变了卦,一道圣旨将齐颜“发配”到了百业凋敝的晋州担任一方太守,为此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驸马出京做官还是第一遭。
因此,南宫静女也在三年前错失良机,导致了之后一路的被动,甚至撞到了瓶颈。
今年又是大考年……
监国皇子南宫达与三皇子南宫望,甚至一向玩世不恭的六皇子南宫烈都各自推荐了主考官人选,眼看着再过两个月,考院就要开了,连考题已经封了红,主考官却迟迟没有任命……
南宫静女端坐在书案后,桌上铺着一卷竹简。
昨夜她三更天才睡下,四更就起了。她必须要赶在寅正四刻朝鼓敲响之前,坐到珠帘后面。
此时,她的太阳穴跳传来阵阵刺痛,却固执地将目光定在竹简上不肯休息。
齐颜走的这三年,她的日子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134章
不过是沧海一粟
从早些年的“太尉党”和“中书令”党,变成了“二三四”党和中立党,自从三年前巫蛊之案尘埃落定,二四党彻底倒台,三皇子的党羽如日中天,南宫静女还以为一向温和的五哥会举步维艰,却没想到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培养出了自己的力量,只因他身系监国皇子一职,三年前的大考会试的主考官是他的心腹,一下子就培养了大批誓死效忠的“门生”,南宫静女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对自己最亲近的五哥存在误判,但另一个事实是:这就是掌控会试主考官所带来的最真实的利益。
如今朝中监国皇子南宫达和三皇子南宫望分庭抗礼互不相让,虽然帝王手中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但问题是他们效忠的是当今陛下南宫让,而非南宫静女,若有朝一日撤掉珠帘……那些人的立场还会如故吗?南宫静女不敢想。
她认为:自己学习朝政的这四年,朝中的局势很稳定,百姓的生息也得到了休整。
论起能力和手腕,以及治国的心智她南宫静女不比任何人差,之所以会撞到瓶颈只是她女子的身份束缚了她,历朝历代皆是男尊女卑,就算她是唯一的嫡女……在朝堂上依旧没有抗衡皇子的力量。
南宫静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朝中的大臣细细筛选了一遍,不禁“啧”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放心结交托付……
“唉……。”
南宫静女疲惫地叹了一声,看来还是父皇看得长远,主考官这个位置没人比齐颜更合适了。
如果三年前她抛开脾气听从父皇的安排,今天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怪只怪齐颜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了她的尊严,当年她勒令齐颜独回驸马府,没想到没过几日齐颜就将那名女子接了过去。
南宫静女一气之下任命齐颜为晋州太守,并且驳回了他带那名女子同去的请求。
为此齐颜竟然亲自入宫求情,说那名女子受过刺激,发起病来无法照顾自己,南宫静女冷笑着讽刺了齐颜几句,没想到一向温吞知礼的齐颜竟然为了那个女子据理力争,说什么“她连做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拥有,殿下还要如何?”
南宫静女气急了,随手抄起一个物件朝齐颜砸了过去,笔搁不偏不倚砸在了齐颜的额间,当即鲜血如注。
南宫静女出手就后悔了,看到齐颜流血更是慌了,谁知齐颜竟挺直了腰身,冷冷道:“臣下一定要带上她,除非殿下把臣绑到晋州上任。”
……
后来,齐颜真的是被五花大绑上任的,被两队侍卫“护送着”一路到了晋州,自然也没能带小蝶同去。
如此三年,齐颜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照理说一方太守每年都要如今述职一次,但这只是不成文的规矩,律典上写的是:每三年各地太守必须要如今述职。
南宫静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她竟靠到了椅背上,脸上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眼底发青。
三年前她和齐颜吵架的事情,南宫静女一直不愿意回忆。只因齐颜那时的目光太决然,让人心发慌。
南宫静女缓缓地坐起,却因太久没能好好休息眼前有些发黑,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一幕:她丢出笔搁的时候齐颜明明下意识地要躲,却在最后关头站直了身体硬生生地挨了,鲜血流了满脸划过他左脸横着的疤痕。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透出刺骨的寒意,迎着南宫静女的目光毫无躲闪,坚决地说道:“臣下一定要带上她,除非殿下把臣绑到晋州上任。”
……
南宫姝女:“小妹。”
南宫静女惊呼了一声,猛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自家二姐才稍稍定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二姐,你怎么来了?”
南宫姝女秀眉微蹙,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她还是捕捉到了南宫静女抬起头的瞬间,眼中露出的茫然和无助。
她走到南宫静女身边,放柔了语气:“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南宫静女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二姐坐吧。”
南宫姝女无声地叹了一声,自己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呢,看到小妹这副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
南宫静女揉了揉眉心,快速整理好表情:“二姐今天怎么有空来?”
因为齐玉箫她们姐妹间数度龃龉,似乎也不如昔日那般亲密了。
南宫姝女坐到南宫静女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有多久没去看过玉箫了?”
南宫静女勾了勾嘴角:果然!
她直直地注视着南宫姝女的眼睛,轻声问道:“二姐可记得多久没来看过我了?”
一句话将南宫姝女问住了,她蠕了蠕嘴唇回道:“是有些日子了。”
南宫静女:“上次二姐来‘看我’还是郡主三岁生辰那日,算一算已经有三个月了,你我姐妹共居未明宫……不过百十来间宫殿却能三个多月见不到彼此,从前……”从前蓁蓁公主府初成,隔着一道宫门,她们姐妹最多不超过半月就会见上一面。
书房陷入了寂静,姐妹二人怀着各自的伤感沉默着。
南宫静女觉得自从她接触朝政以来,与感情一直很好的五哥,二姐突然疏远了起来,真是应了那句:高处不胜寒。
而南宫姝女想的则是:几年前自家小妹突然“忙碌”起来,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再加上小玉箫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分掉了她大半的精力,确实忽略了小妹……
南宫姝女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就不能偶尔去看看玉箫么?这三年除了年节生辰,你何时去看过她?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在她的心中你就是她的生母……孩子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