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285)
邢经赋跪到地上:“老臣罪该万死,只是惊闻朝廷出了大变故,被同僚三请这才不顾孝道暂时入朝,只为规劝陛下重归正途,老臣自会回到茅屋去,再不踏出半步,正所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还望陛□□恤老臣的一片苦心,纵然被天下人唾骂不孝,只要我大渭江山千秋永固,老臣遗臭万年又有何惧!”
邢经赋这一跪,在朝的文臣几乎全部跟着跪到了地上:“请陛下三思。”
“反贼不惩,社稷不安。”
“臣附议。”
“陛下三思!”
场中只有武官阵营还站着,文官中除了秦德,就连陆伯言也跪了下去,其余官阶较低的晋州系官员根本顶不住压力,早早就放弃了拯救齐颜。
南宫静女看着跪倒在地的朝臣们,冷笑三声:“退朝!”
第261章
群臣逼宫君难为
南宫静女强行终止朝会回了御书房,可是这些朝臣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不仅跟了过来,还在御书房外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内侍来禀报的时候,南宫静女气得牙根痒痒,冷冷道:“喜欢跪就让他们跪着!”
内侍退了出去,到邢经赋那处劝道:“中书大人,陛下正在气头上,虽然是四月天这大地还透着寒气,诸位大人身体金贵还是回府休息,莫要伤了身子啊。”
邢经赋冷哼一声,大义凛然地说道:“老臣连丁忧都停了,冒着不尊孝悌的千古骂名出山,还怕区区的风寒吗?陛下今日若是不答应,老臣就是跪死在这里又何妨?!”
中书左仆射陆伯言破天荒地附和道:“中书大人所言不差,若国不国,要臣何用?吾等今日必将死谏!”
文官中最有分量的两个人发了话,其他人就算是想走也不可能了。
内侍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身去了。
一转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人已经跪得东倒西歪,但仍旧没有一个人离开,书房内的南宫静女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来到床边用食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透过小孔向外看去心里头凉了半截。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护不住她了。
朝中三品以上的文官,除了兵部侍郎秦德没有出现,其余文官一个不差,全部跪在殿外就连晋州系的官员们也赫然在列。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不管不顾的公主南宫静女了,从前有父皇给自己撑起一片天,让她可以恣意随性,自由自在。
如今,渭国这片天要靠自己来支撑,而殿外跪着的那些人都是肱股之臣,是朝廷的支柱!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这么僵持下去朝廷必会动摇,朝廷里动荡一点儿,天下就要动荡一片。
文官集团是朝廷的半壁江山,他们若都动摇了,半壁江山也就完了!
南宫静女喃喃道:“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眼前不禁闪过齐颜被自己鞭打时那倔强的目光,南宫静女的心又是一阵抽痛,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难道杀了父皇对你来说还不够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不堪,你才满意?
直到今日,南宫静女仍没有想明白齐颜毅然回朝的理由,并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在知晓齐颜亲手杀死了自己风烛残年的父皇后,南宫静女不敢再去相信她了。
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凶手,竟然能够与自己欣然共处这么多日子。
想起齐颜平坦的胸口,还有上面狰狞的烫伤……南宫静女终于信了,就像齐颜第一次和自己坦白时说的那样:她是来复仇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想到这里南宫静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为何……已经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自己还不能狠心舍弃了她?
舍弃她,是解决眼前这个局面最简单,最有效,也是代价最小的选择,不是么?
为什么,自己居然还犯贱的想着……如何才能保住她?
她已经那么恨自己了。
朝臣们从中午跪到了夜里,直到内廷宵禁才互相搀扶着离开,来到宫门处,邢经赋说道:“诸位同仁,陛下年轻受了蛊惑,规劝陛下重归正途是为人臣子的职责所在,明日本官还会再来跪谏,犯人一日得不到惩处,本官誓死不会放弃,诸位大人悉听尊便了,老夫不强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敢推辞呢?
第二日朝会上又是一场老生常谈,南宫静女再一次被气得离了朝,然后这些文官就像膏药一样,跟着南宫静女来到御书房,就连跪的位置都没怎么变。
朝臣接连两日跪在御书房外,不少宫人都瞧见了。
整座皇宫虽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暗地里议论什么的都有。
……
齐颜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眼的涩痛之感让她眉头紧锁,苍白的嘴唇倔强地抿在一起,紧接着胸口的痛意也传了过来。
齐颜看到位女子,看起来双十年华左右,竖着未婚女子的发式。
齐颜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声音虚弱而沙哑,连她自己也都吓了一跳。
谷若兰自三岁跟在爷爷身后做药童,一晃十五年过去,这些年游历四海医治过不少病人,却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一位。
记得入宫那日,自己得见女帝陛下,对方说:“有个特殊的病人需要你照顾。”
于是便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当朝皇夫居然是女子!
谷若兰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自幼就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很快就从陛下的话中寻到了,放着御医不用却找到自己的原因:自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据爷爷说自己是他采药时,在一处盛开兰花的山谷里找到的,爷爷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就让自己跟了他的姓,取名若兰。
前几年爷爷去世了,自己继承爷爷的遗志周游各地为穷人看病。
可以说谷若兰是一个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户籍的流窜黑户,而且医术高超。
谷若兰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皇命难违也只好留下来了。
陛下说:皇夫的身份是绝密,她的身体除了“水症”外,还有一种奇毒,“水症”自有御医来处理,谷若兰的任务是:找到那味奇毒,对症下药,并且帮皇夫调理身体。
谷若兰不明白,女子是怎么成为皇夫的?
她更不明:为何皇夫会住在天牢里?
直到看到齐颜的那一刻,两个问题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谷若兰从未见过这样的特别的病人,女子之躯却拥有男子的胸膛,更可怕是的:胸口不仅有狰狞的烫伤,还有正在渗血的鞭痕,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对皇夫用刑?
医者父母心,谷若兰很快便摒弃杂念,为齐颜治伤。
可是啊,这人的眼泪从自己进来开始就没有停过,从她的脉象和伤势来看此人的确处在昏迷中,那么究竟是多么伤心的事情?
可以让一个人在昏迷中也默默流泪?
包扎好齐颜的伤口,谷若兰便在草席旁边支了一个煎药的炉子,一边熬药一边不时看看齐颜。
谷若兰自问行医的这些年见过不少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气质独特,雌雄莫辨的。
虽然她此时狼狈极了,但无论是当成男子还是当成女子来看,都别具一番风姿。
谷若兰守了齐颜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日晌午齐颜的眼泪慢慢停了,谷若兰知道:这人要醒了。
谷若兰是有些期待的,她想看看这人醒来后的样子,更想听听这人究竟有什么故事。
反正自己拜此人所赐进了这天牢,听听故事当做利息总可以吧?
齐颜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咕噜”一声,谷若兰咽了咽口水,期待又紧张。
睁眼了,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她眸子的那一刻,谷若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犹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
眼白泛着红色,更让这颗“宝石”显得妖冶。
谷若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颈处,自己的衣服下面也藏着一颗琥珀,是爷爷捡到自己的那年戴到自己脖子上的。
那人留意到自己了,与她对视的一瞬谷若兰感觉自己的心跳一滞,竟被她眼中的气魄震慑住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有一次赶夜路在野外看到了一匹受伤的孤狼一样,充满了敌意,戒备和恨意……
谷若兰:“我……我是医女。叫……谷若兰。”
齐颜反应了须臾,撤回了目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石壁,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我睡了多久?”
谷若兰:“一天一夜……”
谷若兰:“欸!你别动,你现在不能起来!”
对于谷若兰的劝告和阻止齐颜置若罔闻,齐颜闷哼一声,倔强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拖着镣铐,摇摇晃晃地走到气窗那面墙壁前,蹲下拎起手腕上粗重的铁链,“吱嘎吱嘎”的声音传出,在墙上刻着些什么。
做完了这些,齐颜才摇摇晃晃地回到草席上,一头栽倒,若不是谷若兰眼疾手快,怕是要摔到。
谷若兰安顿好齐颜,看到她胸口雪白的纱布渗出了鲜红,责备道:“说了叫你不要动啊!你看看,伤口……”
谷若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听到了齐颜低沉的叹息,看到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谷若兰无奈,只好剪开了齐颜胸口的纱布,重新上药。
这次并没有包扎,或许是自幼就懂的察言观色的缘故,谷若兰并没有要求齐颜配合自己,因为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是不会配合自己的。
也不知齐颜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怎样,总之闭着眼睛便不再动了,就连谷若兰给她上药的时候,也不见她皱一下眉头。
谷若兰收拾好药箱,突然好奇这人不顾伤口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