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红尘之轻(93)
再看邮件,发件人是dtm的ceo,他说dtm这三个字母在西索语言里是“墓上玫瑰”的缩写。
“我在他的墓上散发出香气;当暴风雨袭来的时候,我的花瓣落到它身上,这位《依里亚特》的歌唱者变成了这块土地中的尘土,我从这尘土中发芽和生长!”
陈西林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她去看dtm的网站,却没想打开后满眼多彩温馨,dtm居然是一个儿童用品生产商,主打玩具和婴幼儿服饰。
ceo继续解释企业宗旨与文化:
西索已经支离破碎,长期的战争使得生育率和婴幼儿成活率逐渐走低,如果再不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这个国家也许会在战争结束前先自行灭亡。
战争让这片土地变成坟墓,孩子是墓上开出的芬芳的玫瑰。
……
得知q基金将在邻国东索建设难民城,收留从西索过去的难民,我们愿意尽所有努力帮助这一项目。
但是众所周知,三千万美金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我们有意投出这笔钱,但希望它的每一角每一分都用在有意义的地方,除了贵基金会发布的项目企划书,我们希望能够看到一份更为详细的项目书,以帮助我们作最终决定,是否要做这个冠名赞助。
无论如何,我们都将捐出一批玩具和衣物,作为额外的赠与。
dtm是一家无党派、非政治的私营公司,我们反对战争,拥护和平。
……
陈西林在办公桌前想了很久,这才拨通了王祁的电话。
“陈总,你看完啦?”
“嗯,”陈西林略微叹了口气,“他们之前已与你联系过吗?”
“从未联系过,这封邮件是他们第一次与我们沟通,想必一直在关注我们的‘珍奇岛’。”
“嗯……你怎么想?”
“我有点犯嘀咕,一个婴幼儿玩具公司,怎么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金?”
“更何况它还在西索。”
“呃,对!”
陈西林点着一支烟,动机可以用情怀解释,钱呢?钱怎么解释?
“陈总,是不是先调查一下dtm的背景?”
“我查一下,”陈西林吐出一团晦涩的烟,“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准备好他要的详细项目书,我们约他面见。”
钱没着落时发愁,有人送钱了还是愁。果然是庸人自扰,陈西林笑了笑,不过是个庸人,在自己眼里大过天的事,不过是茫茫世事中的一粒尘埃。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陈西林接起,秘书说是曼菲洛酒庄,又不是房产经纪,“接过来吧。”
“lynn,我知道你很忙,长话短说,曼菲洛今年将筹办一次跨年莱茵之旅,想邀请几位尊贵的vip客人一起去德国莱茵区的伯奈柯酒庄参观观光,12月29号去,1月2号回,我会将邀请函连同详细信息寄到府上,只是很想先口头与你通个气,你看如何?”
陈西林一时反应不来,“跨年……还剩三周而已,现在看来,我恐怕很难成行……不过我好奇为何要参观伯奈柯酒庄?”
对方笑了笑,“问得好!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冻酒吗?我们曼菲洛的冻酒技术完全师从伯奈柯,曼菲洛掌握的是最为传统最为正宗的德国莱茵区冻酒技术。”
“听上去很棒,我下周再给你答复好吗?”
“完全可以,曼菲洛热忱邀请您和您的一位宾客一同出游。”
陈西林不由苦笑,她从不是有伴儿一同接受邀请的人。
第74章 沧桑Lynn,你爱赌吗?
清晨六点的葡萄田里, 呼吸都需要勇气。明逾已穿戴着酒庄配置的工作围裙和手套站在收采机上剪挂枝, 全机械设备不适合采摘结冻的葡萄串,而采到的果实还要再人工甄别一番,将霉腐的果实去除, 这些都需要参与冻酒酿造的人付出更多的心思和精力。
上午九点,趁果实上的冰霜完好,及时进行轻柔压榨。伯奈柯酒庄保持零下七度的压榨标准, 葡萄里的水分结冰, 与果实上的冰霜一同被剔除, 榨出的汁液更加浓厚纯粹。
第一批葡萄浆液备好了, 加入酵母, 等待酒桶内部那秘密而奇妙的变化。
“要多久?”明逾问。
比她早到一周的来自德国北部的志愿工卡尔耸耸肩,“三到四个月。”
“这么久吗?我以为跨年时可以酿出来。”
“普通的葡萄酒几周可以发酵好, 冻酒是要这么久的。”
明逾听他说着,目光却被窗外的一幕吸引, 小伯奈柯满脸都在笑着,一个中年男人向他走去,看着有些面熟,明逾确定自己没有对德国人产生脸盲, 是那天小火车在小镇停靠时, 握着咖啡系着围巾的那个男人, 他走过来,两个人自然而亲切地吻了吻,原来是小伯奈柯口中的“伴侣”。
真好, 明逾想。
可她却不再憧憬爱情降临到自己身上,那些跌跌撞撞后仍保留的憧憬,想必还是因为不够沧桑。她曾用最酷的语气对江若景说:我要喝杯牛奶,难道非要去养头奶牛?可随后,当她置身草场,当阳光普照,她还是满怀欣喜地做起饲养员。
如今呢?如今她看着别人草场上悠哉乐哉的场景,只微微一笑,不再说狠话,只心里明白,有些幸运自己承受不起,而做饲养员真的很累,罢了。
她想,这一年大概为“沧桑”注入了最后一滴水,划完了最后那一撇,让它成为了“沧桑”。
“他俩很甜蜜对吧?”身旁的志愿工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明逾回过神,“啊,对,他们看起来很有默契。”
“二十年了。”志愿工笑道。
“二十年?”
“我每年都来这里帮忙,和他们也算是朋友了,芬恩和凯勒在一起二十年了,芬恩,哦,就是小伯奈柯先生,做人与做酒一样。”
江若景也不再是那头等爱的奶牛。
澳门真暖和,她感慨,肯特推着两只行李箱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江若景的母亲。
“妈,走快点啊~”她回头喊道。
这趟她与肯特拿了假来澳门,说带母亲来玩玩。在酒店安置妥当后,她与肯特倒先出了趟门,在一楼赌场大显身手。江若景从未进过赌场,这次来之前先恶补了一番,肯特虽玩过几次,可也只是游戏性质,从不是什么高手。可就这么一趟,两人就赢了十万澳币。
江若景兴奋到两颊发红,过了好阵子才想起被丢在楼上房间里的母亲,这便拉着肯特回房。
两人走过一排品牌店铺,江若景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往电梯口走,肯特倒是拉住她,“要不要逛逛?”
“逛什么呀?这才拿到手多少钱!”
“哦唷,买个东西嘛总买得起的。”
“拿你银行卡刷啊,这个钱说好了让我妈拿去存的。”江若景对他白了一眼。
“你怕什么,澳门这几天算什么?几十万的开户钱而已,大钱都在后头呢!”肯特露出嫌弃的表情。
江若景不再理会,澳门五天拿五十万,这钱,说好了存进她母亲户头,她才不让肯特揩油。
四点的天就已黑了。
在黑夜漫长的地方,光亮总是异常可贵;在冬日漫长的地方,夏日总是一瞬而过的短暂福利。
在孤独主导的人生,陪你走过那么一段路的人,便是你的光和夏天。
就像酷寒中酿造出的冻酒。
明逾跟在小伯奈柯后面,看他打开酒池上的龙头接了一小杯,那是上周发酵的酒,小伯奈柯在检查它的甜度、酸度,发酵的各种数值,边检查边对学员们讲解。大家也都跟着他接了一小杯来品。
今早收来的葡萄琼浆已在另一只酒池里开始发酵,小伯奈柯从旁边走过,拍了拍钢桶,回头对明逾笑道:“期待吗?”
明逾也笑了,点了点头,“不过要再等几个月才能知晓它的味道,如果可以,到时烦请你给我寄一瓶。”
“这是你酿的酒,我一定为你存一瓶,”小伯奈柯耸耸肩,“你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款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