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规(47)
江渝哭笑不得。
“我就没打算好好猜......”说着视线移向桌旁和凌焰一起开红酒倒红酒的方明柏,颇为耿直道:“那明柏这是没戏了?”
喻呈安:......
开瓶器在手里攥着,方明柏垂眼不作声,半晌冷笑道:“我字典里可没有什么有戏没戏,走着瞧吧。”
凌焰不知道裴辙是谁,但他小舅这副遭了严重情伤的表情还挺让他同情的——也有点感同身受。这么一想,凌焰过来人一样拍了拍他小舅的肩。
江渝瞧着凌焰经验十足的样子,不由笑了下。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就连一向呱噪的喻呈安望着方明柏也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会移开视线,伸手去逗焰焰。
焰焰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吓到了,小小的身子慢慢乖顺下来,在陌生人的手底下安静如鸡,球也不玩了,前爪搂着球,在江渝怀里慢悠悠拍尾巴。
“不用吧你们......”
方明柏感受到来自三方的深切关怀,“我就谈个恋爱不顺而已,你们用得着搞得我像丧偶了一样吗?!”
三方默默移开视线。
“这回的主角是我外甥!我拿了两枚金牌的外甥!”
方明柏把凌焰推了出去,然后对着江渝扬眉笑,暗示道:“江渝,你这什么体质?本来想着出去好好吃一顿庆祝的,现在又是我外甥做,你跟个大少爷似的招猫逗狗,啧。”
凌焰拿起红酒塞方明柏手里,“舅舅,做一个你拿手的红酒牛肉吧!别光吃不做。”
方明柏觉得这个胳膊拐得太彻底,而且“光吃不做”更适合江渝吧!方明柏一时难以接受,继续不咸不淡道:“你小子还姓凌吗?我怎么觉着你姓江了。”
凌焰歪了歪头,余光里瞥见江渝低头浅笑,心里软得不行,闻言大方道:“嗯,老早姓江了。反正算来算去,也不会姓到方上。”
喻呈安一个没憋住,笑喷了。
焰焰被眼前陌生人的放声大笑惊到了,唰地跳下江渝膝头,往凌焰脚边寻求安全感。
这狗一来一去,倒有点一家子的意味。
方明柏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孤家寡人的凄凉,拿了剩下的红酒就进了厨房。
“我帮你吧。”喻呈安起身。
江渝依旧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焰抱着焰焰走过去,捏着焰焰前爪拍了拍江渝头顶,一边怂恿焰焰:“快,问问爸爸想什么呢?”
江渝抬头好笑,起身往阳台避,“没大没小”。
凌焰放下焰焰跟过去,搂着人一晃一晃,低下头额头贴着江渝颈边,轻轻闻着。
“我觉得我对你有瘾,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闻起来肯定好闻。”
江渝:......
“所以你抽我烟?”
“也许吧,就是一种气味......”
凌焰回想了下,“那天天气不好,我心情也不好,但看见你还挺开心的”。
江渝呵呵干笑,“我没觉得”。
凌焰也跟着笑,“就是喜欢你”。
江渝伸手摸了摸凌焰头发,想起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被自己忘记的事,有些内疚,“对不起......”
三字入耳,凌焰却像瞬间警觉的缉毒犬,一下紧张起来,将人搂着转了个身,面对面,眸光射进江渝眼底,严肃道:“江渝,老子遇到你之后心脏的承受能力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江渝:............
江渝不知作何表情,原本的歉意在凌焰如临大敌一样的神情里变得滑稽。
“我就是想说,你拿了冠军,都没好好给你庆祝,刚才你舅舅说了才提醒了我。”
凌焰将气氛弄得诡异,江渝一时理不直气也壮。
屋子里忽然闹了些。
两人回头,喻呈安和方明柏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喻呈安举着空了的红酒瓶准备招呼方明柏,方明柏站一旁气定神闲,双臂抱胸,张嘴说了句。喻呈安当即气得脸红,手里的红酒瓶子眼看要招呼。方明柏抬眼盯着酒瓶,不躲不闪,泰然自若。
“打不起来的。喻呈安胆子小,方明柏也就欺负欺负他,关键时候帮他不少。德国那会,找不到我的人,借不到课题作业,都是方明柏连夜跟他做实验。”
凌焰:“......”
江渝见怪不怪,转回视线继续道:“说吧,要什么奖励?冠军?”
凌焰愣了下,回过神,咬牙:“你就为这个跟我说对不起?你不知道你吓我一跳吗?!”
江渝头都疼了。
凌焰的思路属于被他虐多了的下意识反应。江渝这么一想,更加内疚,“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才说对不起的啊!”
“不许说!”
“以后都不许说!”
江渝:“......”
凌焰觉得要安个家法了。
“说你爱我就可以了——想说对不起的时候,就说你爱我,有多爱我。”
江渝眨了眨眼,愣了。
“要什么奖励!我敢要奖励吗?你都发烧了!”
凌焰可惜道:“算了,昨天就当奖励了!”
江渝:............
这小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江渝冷哼,这是他见过的最无耻的得了便宜卖乖,转身就要进屋。
凌焰笑着把人抱住,“我们亲一会。待会进去就吃饭了,我又要几个小时亲不到了”。
江渝:......
太有理有据,他竟不能反驳。
凌焰把人重新压回阳台,亲了亲江渝,贴唇道:“改天带你去看我的奖杯。暂时放学校了。”
江渝望进凌焰眼里,亮晶晶的,“好”。
第56章 坚强小伙
方明柏再次喝多了。
喻呈安也喝了不少, 不过比起方明柏, 神志尚且清醒, 能在方明柏喝得胡言乱语的时候,拦下他继续倒酒的手。
江渝酒量从来不行,两杯的事,一喝就醉, 一醉就倒。原本还强忍醉意撑着太阳穴听方明柏回忆他们三个在德国求学的日子,后来实在撑不住,起身就要回房间睡觉,方明柏一把拉住——
“......你要是不回国,跟我在国外继续搞研究,哪来那么多——江渝你去哪?”
江渝被拉得一晃,凌焰眼疾手快抱住, 小声埋怨:“舅舅你别拉,江渝要去睡觉了。”
方明柏还就和江渝的手较上劲了, 硬是不撒手,闻言勾唇笑看他外甥, 一副“你小子知道你在干嘛吗”的神情,语调醉醺醺:“凌焰,要是江渝不回国,你们遇不遇的上还是猴年马月的事呢。”
凌焰当哄小孩了, “好好好,猴年马月猴年马月——舅舅你撒手行吗?”
一旁喻呈安噗嗤笑,没有插手, 看着甥舅两人拉力赛。
最后是江渝受不了了,他重新坐了下来,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孩子气一般长呼了口气,撑着下巴瞧撒酒疯的方明柏。
凌焰给他倒了杯蜂蜜水,江渝一边承受着方明柏不倦的念叨,一边安静乖顺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蜂蜜水。
方明柏瞅着凌焰两只眼睛全在江渝身上,心里百般滋味。酒精放大情绪,方明柏忽然朝着凌焰道:“你知道你和这家伙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凌焰现在对他舅就是一副敷衍的心态,闻言视线不移,注视着江渝喝水,一边道:“知道知道。舅舅您要不也喝点水?”
方明柏有些生气了,一下拧眉,“喝什么水?!你知道什么?!”
喻呈安见怪不怪,主动远离战场,坐到沙发上去逗已经眯眼要睡的焰焰。
焰焰不堪其扰,后退几步冲喻呈安汪了几声,甩着尾巴就跑回自己窝待着了。
“你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这家伙遇上的事,每一样都比你想象的难。你知道什么?”
凌焰愣住了。
方明柏似乎对自己达到的效果很满意,他也不扯江渝了,收回手继续喝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开口时,语气说不清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说话的时候,方明柏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酒杯里,跟着微微荡漾的酒纹,嘴角的笑意是带着几分难过的。
“回国那会执意要做‘天行者’,我和呈安劝了几回,时机不好,技术也不完善,难题太多,要不等等,可他就是不听。刚开始还是很顺的,江渝真的是天才,但后来就出问题了,大家都不知道问题在哪......搞不好,三期接连失败,这家伙就把自己整抑郁了......事业一塌糊涂。我和呈安想着好歹结了婚,事业再不顺,过几年婚姻生活应该也会好点。谁知道他还是一门心思在项目上,最后搞得曾芹要离婚。”说到这里,方明柏几乎是苦笑。
“明柏”,喻呈安的声音传来,叹了口气,“别说了”。
“我不说,我这个傻外甥还以为他是救人出苦海的那个慈悲菩萨呢。”方明柏转头,对着喻呈安道:“他不知道,他才是落进苦海的那个,苦海的名字叫江渝。”
喻呈安哑然,“你瞎说什么”。
凌焰皱眉盯着方明柏,语气有些重,“舅舅你喝多了吧”。
江渝抬头看凌焰,过了会,低声道:“你舅舅说的挺对的。”
方明柏知道自己喝多了,但有些话,也只能借着喝多的名头说出来。
“凌焰是不姓方,但他是我带大的,我舍不得他受委屈。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喜欢你喜欢得恨不得改姓。他爸要是在这,估计能一口血撅过去。不过他爸也管不了他。我就更管不了了。他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体会更多。”
“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们今后的难处。”方明柏像是想起来什么,嗤了声,抬头笑骂江渝:“你说你明明有更好的路,你怎么总能选一条——艹。我和呈安闭着眼睛都能选得比你好吧!”
江渝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凌焰随即皱眉,嫌弃道:“舅舅,不要说脏话。”
方明柏瞪了眼凌焰。
喻呈安哈哈大笑,方明柏转头又去瞪他了。
“我还记得你和曾芹结婚的时候,伯母高兴地和我还有呈安说,要抓紧,再过两年,江渝孩子都出来了。我当时没好意思说我老早出柜了,呈安倒是想说,我怕他吓到老人家,就拦住了。没想到......”方明柏笑,“上帝真他妈是公平的。江渝,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特聪明,所以一出生就自带hard模式?”
“我说太多了。”
方明柏耸肩,一口喝尽杯底红酒,“江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今后在做决定的时候,你能对我外甥好点——他虽然看上去挺坚强一小伙,但你不知道,机场那会他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