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他又比谁都清楚,这是他应得的惩罚,是他活该。
陆南扬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时,谢泉迅速低下头眨了两下眼,把眼眶里的水光眨掉,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四散溃逃的情绪收拢回来。
然后他抬起头,一把抓住那只手,叹了口气,“是,你说得都对,男朋友。”
陆南扬控制不住地低头傻笑起来,半天都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上一秒他还觉得他们可能要在电梯间里打个你死我活,下一秒面前的这个人就已经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就这么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单身狗变成有男朋友的人了。
“弱智。”谢泉评价道。
谢泉拽着陆南扬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脑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
“哎!”陆南扬赶紧上前一步,把谢泉捞进了怀里。
后者脸色难看,紧紧抓着陆南扬的胳膊,干呕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撑到极限了,情绪爆发的时候感觉不出来,现在就像反噬一般,所有的痛苦成倍叠加回来。
“谢泉,谢泉?喂,你怎么了……”
陆南扬呼唤他的声音逐渐远去,意识越发朦胧不清。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谢泉心想:他怎么这么倒霉,刚捞到一个男朋友,就要一起在电梯里殉情了。
-
在朦胧的黑暗里,谢泉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先是梦到有很多陌生人在追他们,陆南扬抱起他就往前跑,接着那些人又掏出某种只有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高科技武器,一路闪着红光响着噪音疯狂扫射。
然后陆南扬带着他钻进一座面包做的房子里躲起来,没多久,这栋房子竟然自己长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终于带着他们逃离了带着武器的那群人。
谢泉匪夷所思,问陆南扬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南扬一脸严肃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要有爱情,也要有面包。是爱情帮助我们的面包逃出了生天。”
好在听完这句荒谬的发言之后,谢泉就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科幻武器,也没有面包房子。并不是医院那惨白冰冷的天花板,而是熟悉的房间。
陆南扬公寓的房间。
灿烂的朝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屋内,洒在床头的一角,映得屋子里所有的物体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
他侧头看向床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陆南扬无奈的脸。
他疲倦地笑了笑,第一句话就说:“我想了一晚上,真不敢相信我那天居然被这么弱不禁风的你给操了。”
谢泉抄起旁边的枕头,正中陆南扬的眉心。
“哎哎,怎么一声不吭就打人呢!”陆南扬笑着往后躲,夺过谢泉手里的“凶器”放回床上。
“你欠揍。”谢泉言简意赅。
“行,等你身体好了,爱怎么揍怎么揍。”陆南扬替谢泉盖好被子,又在他皱着眉在床单上四处乱摸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把眼镜递过去,看着他戴上。
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面包,“要不要吃点东西?”
淡淡的烘培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谢泉明白了,面包房子原来在这。
“不想吃。”他低声说,“没胃口。”
胃里被颠得七上八下的,还残留着恶心感。
陆南扬也没有强迫他,只是点了点头,把面包放在一边。
“现在几点了?”谢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慢慢靠着床板坐起来。
陆南扬看了眼表,“六点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他还记得他们被困在电梯里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他们吵了架、差点打起来,最后接了吻,还确认了关系……
确认了关系?
谢泉猛地转过头,盯着陆南扬的脸看。
陆南扬的五官也被洒上了一抹清晨的朝阳,金黄色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微弯的双眼露出柔和的笑意。神色里的一丝疲倦也盖不住他内里透出的明媚帅气。
“陆南扬。”他叫道。
“哎。”陆南扬应声。
“陆南扬。”谢泉又叫了一遍。
“我在这呢。”陆南扬说,用手肘撑着身体往前靠了靠,露出一个笑容,“有事么?男朋友。”
谢泉觉得自己要完。
他根本克制不住嘴角想要上扬的欲望。
一定是被弱智陆南扬传染了弱智病毒,一定是。
第57章 你了解你自己吗?
为了掩饰嘴角扬起的傻笑,谢泉拼命咳嗽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
“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陆南扬叹了口气,“你晕过去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困在电梯里,电话又不通,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着急。好在没多久就通电了,一群维修师傅拎着五花八门的工具过来维修,闹闹哄哄地要把你送医院去。我试了试你呼吸挺稳的,也没有发烧,大概只是疲劳过度,最后还是把你带回家了。”
……哦。
他好像也知道梦里那群拿高科技武器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判断是对的,没必要去医院。”谢泉捏了捏鼻梁,疲倦地说,“我身体没问题,只是一些讨厌的戒断反应罢了。”
“戒断反应?”陆南扬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你……”
“托你的福,这几天我彻底断药了。”谢泉眯起眼睛,“六院就该给你立个牌坊,写个‘禁药大使,戒断一绝’。”
陆南扬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我扔掉的那瓶药……”
“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底裤。”谢泉嘲讽地说,“现在倒好,你这人,把什么都扒干净了。”
“我说你讲不讲道理啊?被扒干净的人是我好不好。”陆南扬抱怨道,“都好几天了,我还不敢坐硬板凳。”
谢泉因为这句荤话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连忙弯下腰,干呕了好几回。
陆南扬赶紧拿起盆递到他面前,一手轻拍他的后背。
谢泉吐掉一口苦胆汁,把他的手扒拉开,“……你别管,过去就好了。”
陆南扬皱起眉,“那怎么能好呢?你这段时间是完全没吃药吗?我听说药物戒断期间,应该开点非成瘾类的替代药物来缓解症状才行……”
“我知道。”谢泉简洁地说,“懒得弄。”
他作为医学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开点盐酸帕罗西汀、氟伏沙明,甚至安定的中成药都能对他的症状有所缓解。
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
这么多年来,不管吃什么药,都只能改善一时的症状,断药以后又会飞速反噬,甚至退回到比吃药前更糟的状态。
说到底,他不认为自己那烂到底的身心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金钱和精力去维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笔赔钱买卖。
他最后选择长期大量地服用地西泮,也是因为它的药效简单粗暴,能够即时解决问题。
至于上不上瘾,会不会让身体变得更糟,他懒得去考虑。
陆南扬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抬起谢泉的下巴,替他把嘴角的秽物擦拭干净。谢泉不适应地往旁边一躲,却被陆南扬钳住下巴,阻止他动作。
陆南扬鲜少表现得这么强势,这往往说明他现在非常认真。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陆南扬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学医呢?计算机、金融、设计,这些都比医学好赚钱,学医很辛苦又要学历,又累又不讨好,很不像是你这样的人会选的专业。”
谢泉浅笑了一下,想了想说:“因为掌控感吧。”
“掌控感?”
“学了医以后,你就会了解人的身体是怎样运作的。”谢泉说,“血液怎样流淌,神经怎样传递,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器官都是怎样工作的。一个人躺在我面前时,我大脑里储备的知识既懂得如何能治好他,也了解如何能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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