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盛意家的必经之路。
梁听叙卡着限速边缘飙车,攥方向盘的力度不小。
胸口塞满棉花,贴着心脏壁渗入血液。
他没有其他想法,他只想现在见到盛意。他只想见他。
车驶过一片花坛,这是政府最近修建的新工程,说是为了评选最美城市,到处修路,到处建公园,翻修外墙。
沿途花坛走进去是个小公园,梁听叙回国后,没来过这,倒是觉得新奇,行驶过一段路,从右后视镜朝那片花坛望去。
骤然一个急刹车,冲击力迫使着他不住前倾。
车停了下来,梁听叙微愣着,挪着眼睛再度望向后视镜。
他看见盛意跌坐在花坛边,蹙着眉合着眼。
现在十点多,距离盛意给他签假条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第77章 小鱼,我来接你了
一辆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暖黄灯光扫过一阵,被掠及的地方,好像都燃起了火,亮的、滚烫的,很快又坠入冰冷的暗淡。
徒留他仍旧烧着。
地面太凉了,晚上气温降了不少,风呼呼吹,很冷。
他尚且未曾丢掉对冷意的感觉,缩了缩脖子。
该打车了,打车吧,要不然回不去了。
这条路人太少了,他在这里睡到明早,凉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明明知道应该打车,盛意却依旧闭着眼,思绪仅停留在“打车”上。
打什么车,在哪打车,还打不打得到车似乎已经跳出了他的思考能力,转不到他脑子里。
太混沌了、迷糊。
雪还在下,沾到他的头发、他的眼睫就化。
满头飘雪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
盛意兀自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完也弄不懂自己在笑什么,压平了嘴角。
那辆疾驰过去的车好像停了。
视线所及处有且仅有一个动态变量,盛意眼眸虚着焦,盯着那辆打着双闪的车。
像丢进冷冬的火柴,有一丝暖意。
车开始倒退。
100米,75米,50米。
等盛意回神,意识到些许不对,念着想着,思辨着这种情况会不会被拍到、用不用扣分、要扣多少分时,才惊觉,车停在了他身边。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匆忙的、用力的。
什么?
他只剩疑惑,扭头张望身侧那一大片花坛公园,那边还有一大片尚未修建好的花坛,不知从哪儿挖过来的绿植在旁边堆着,土松软了,稀稀落落洒了一地。
大晚上的,在公路上逆行倒车来看这个半成品公园,冒着被拍到扣分的风险,简直有病。
盛意想笑,但好像没力气。
脚步声踩得很急,又很快缓下来。
急促的、略带哽咽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响:“盛意。”
谁?
他知道是谁了。盛意依旧垂着眼睫,他不想抬眼。
但来人貌似压根没指望他抬眼,黑色长大衣盖在他身上,衣摆坠地,下一秒,含凉指腹覆上他的额头,盛意被冷得一哆嗦,才发现那掌心带着些许暖意。
暖和的车里带出来的。
他骤然推开,压低下头去。
刚刚平稳了半天的胸膛又再度起伏,心跳的震耳欲聋仿佛就要把他淹没。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梁听叙声音夹杂着水汽,一手抓着盛意的腕间,一手环住他的腰,作势要让他起身。
盛意只是僵持着,推着。
“你很烫,盛意,”梁听叙说,又低低换气,换上温和点的语气,“听话,去医院打吊瓶,会好得快。”
也是这时,被梁听叙抓握在指尖的腕,才显出些不自然的颤抖弧度来。
梁听叙眼眸落在盛意垂落的前刘海,咬了咬下嘴唇。
他听见盛意呢喃:“……下雪了。”
一阵被针扎过似的麻意传遍全身,梁听叙往右边微挪,挡住风口,又捂住盛意的左手腕,轻轻揉搓,只说:“嗯,下雪了。”
盛意好久都没说话。
他有些分辨不清了,分辨不清他现在在哪,眼前是谁。
一声低低地啜泣划破黯淡的寂静,盛意声音含糊的、沙哑的:“我等不到……也找不到。”
没有眼泪坠落,也没有明眼可见的、落地的雪花。
16岁之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东西,在21岁时,骤然崩塌,像流失指尖的流沙,他只是想看看,想欣赏,“哗啦”一声,全从大开的指缝掉完了。
“我陪你找。”像被刀狠狠划过心脏,梁听叙声音也闷。
盛意没接话,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听见,他酸软着指尖,掏出手机,没拿稳差点摔了,梁听叙扶了扶。
他在手机上,打下那串烂熟于心的、不知道拨打了多少回的号码。
反常地,对面接起了电话。
屏幕的亮光映照在盛意眼底,他按下扩音键,说了一声:“喂。”
“……你是?”陌生的声音。
不是梁听叙。
犹如坠落冰窖,还带不走他烧得滚烫的体温。
盛意很快挂断了电话。
“不是。你看,找不到的。”盛意失神。
梁听叙沉默地看着盛意拨打的全程,终于伸手,轻轻拨开盛意的指尖,在键盘上打下一串号码:“试试这个。”
盛意指尖犹豫着,摁下了拨通。
身边有铃声响起,很快被接通。
“喂,”听筒的声音和眼前的声音重合,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重合,他听见梁听叙说,“小鱼,我来接你了。”
眼角兜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
陪着盛意打吊瓶这段时间,盛意几乎没有清醒过,除却偶尔睁眼润两口水,其余时刻都窝在梁听叙肩侧,埋头沉睡。
梁听叙直着身子,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下滴,眼眸微垂,在手机上预约了周末的全面体检。
折腾到家,已经凌晨。
梁听叙帮盛意简单擦拭,拿来一套合身睡衣给盛意穿上。
全程盛意都闭着眼睛,要倒未倒。
迷迷糊糊间,他被轻放平,被盖上厚被子,掖好被角,带着凉意的指尖触过他的脸颊,凉凉的膏体残留。
远远地,他听见梁听叙说:“睡吧,晚安。”
盛意一下子没了意识。
一阵不明显的窸窣声,床晃了晃,恢复原本的高度,近处的人好像走远了。
他又强撑着睁了眼,眼眸落在眼前不远处、也预备着紧随离去的手。
他伸了手就要去拽。
即将企及那一刻,指尖却又顿然蜷缩,轻轻垂落。
却没能落地。
掌心一阵舒适的暖意,还被适度轻轻揉捻,他没拉住梁听叙的手,梁听叙拉住了他的手。
“没走,我收拾一下就来。”梁听叙说。
盛意终于还是睡了。
梁听叙收拾完回来的时候,盛意睡得正熟,和几天前一样,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新的习惯。
他轻轻给盛意揉开眉心的蹙意,又顺着摩挲盛意的脸颊,很轻很轻。
“小鱼。”他低声轻喊,指腹顺着抚上盛意的唇。
梁听叙直起身子,轻轻在盛意嘴唇上落下一吻。
再出声时,声音已然哽咽:“我们和好,好不好。”
可他不敢当面说。
只敢在盛意睡着的时候偷偷说。
现在的盛意分明还别扭着,还躲着他。
他会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用爱把盛意重新填满。
再醒来时,整个房间有些亮了。
窗帘拉得严实,却抵不住从外透进来的光。
喉咙发干,盛意扯下覆在额头上、已经干涸的布,揉着太阳穴起身。
烧还没退,但他没请假,要上班。
不远处的时钟停在了13:45,早上早就被记了迟到了吧。
干脆请假好了。
辞职又得再晚一天了。
盛意摸来手机,眼眸却落在房间四处。
前一天来的时候,他早上走得匆忙,没怎么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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