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些,怎么会。”陆或雍故作平静地试图调整坐姿。
【我从没觉得, 只是想过要是能再多陪陪我就更好了。】
“你有想过要我多陪陪你吗?”顾知煦问:“是不是不喜欢我总是晚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你怎么不试着问问我呢?”
陆或雍心脏猛地一颤,面上的平静随着眸底荡开的情绪似乎有皲裂的痕迹,仿佛是被洞察心声,窥探不符合他形象的一面。
可随即又想,不对,他已经在顾知煦面前暴露过真实面目,那个自私,只因为畏惧尺寸而让爱人受委屈的胆小鬼。
【可能我是胆小鬼。】
“但我最开始认识的陆或雍不是这样的。”
陆或雍没动,目光落在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比自己白,比自己小。
“在M国留学时项目教授故意为难我的进度,尽管最终项目完成可还是遭到同学的非议,因为这件事我当场质疑过教授,教授却以这件事为由撤了我的奖学金,并威胁我如果继续会让我退学,我不理解也很生气的跟你吐槽。第二天,教授刚买不久的新车在学校里被烧了。”
“我们半夜开车上山,顶着白雾,遇到了抢钱的流浪汉,你当时很平静的递给他一叠钞票让他滚远,第二天流浪汉被抓了,还被挂在了网上。”
“你还教我,如果你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外出走夜路就装teenager(问题少年),遇到下雨天就不打伞,穿件冲锋衣把外套帽子一戴,拎个酒瓶往外走。”
“你还教我,如果组内有人不做作业,不要藏着掖着,要当着他们的面淡定的说‘我要找找学校哪一块地埋人比较隐秘’。”
“我那次被教授卡挂科,因为不开心你带我上高速,飙车到300的时候你问我要命还是,还是要不开心,我说要命,你才减速跟我说那就不要不开心。”
“我还问过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说希望看到我笑,看到我开心,所以就会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平静的,疯狂的。”
“还有很多,太多太多了,我都说不完。”
“这可都是陆或雍带我做的,这可是胆小鬼做不出来的事,你现在的情绪稳定我只以为是你成熟了,稳重了,不应该是自卑,谁自卑陆或雍都不应该自卑。”
陆或雍盯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在这些回忆下,脑海里浮现了许多画面。
六年前的他,二十六岁,是他刚拿下顶盛集团,不论是事业还是性格都是最热情最轻狂的年纪,然后就遇到了最青涩的顾知煦。
漂亮,聪明,坚韧,倔强。
这是他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萌生要跟他永不分离的念头。
尽管当时这还是个青涩的小直男,以为他只是个热爱助人为乐的学长,大哥哥,根本不知道他的意图。
他那时候非常享受顾知煦喊他哥哥。
周围都是白人黑人,耳畔时常响起的‘哥哥’就像是特别的情话。
太可爱了。
顾知煦将手套脱下,一只手撑在中央把手位置,身体往前倾,把另一只手覆盖在陆或雍的额头上,摸了一手滚烫。
这男人发烧了。
少见的生病。
估计是昨晚睡地板又emo了一晚上。
他见陆或雍深深地盯着自己看:“我说得不对吗,我现在这个脾气不就是你教出来的吗,如果你是胆小鬼,那现在的我是胆小鬼吗?如果现在的我是胆小鬼就不会有勇气反抗我妈,跟你在一起。”
陆或雍视线落在顾知煦的唇上,湿湿润润的,觉得口干舌燥。
“还有,我跟你道歉。”顾知煦把手从陆或雍的额头移开:“我知道可能这个道歉有点晚,但我确实不应该不相信你,怀疑你,让你心里难受了,对不起。”
准备放下的手忽然握住,滚烫的掌心融合着紧握地力度。
顾知煦一怔,以为可以听见陆或雍的心声,却什么都没听见,他对上陆或雍的目光。
此刻的沉默仿佛将言语都写在了满是深情的眸底,像是讶异又像是难忍的欣喜,复杂又浓烈,布着淡淡血丝的眼眶将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
却把他看得心头酸涩。
“陆或雍。”他也实在是难忍,喊了一声。
“我想抱你一下。”陆或雍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可以吗。”
顾知煦二话没说,身体前倾将陆或雍的肩膀揽入怀中,耳朵不经意贴到对方的脸颊,身体下意识的一颤。
只是还没让他有反应过的机会就被发着热的脸颊深深地贴上,唇周留着的胡根细渣蹭过下颚,有些痒,随即滚烫的吐息埋入他的肩颈。
身居高位着为爱低头,那么高大个人埋肩示弱的动作,惹得心头发麻。
【宝宝。】
【……我的宝宝。】
浮现在脑海里深呼吸,像是极其餍足时发出的叹息,深沉而迷恋的声音。
【顾知煦。】
顾知煦听得耳朵痒,喉结上下滚动,本来这人发着烧就热,现在被这样紧紧地抱着后背感觉就是被个火炉拥着:“你知道你在发烧吗?”
“是吗。”陆或雍很轻地笑着:“你关心我。”
“这么烫很明显就是发烧了,你自己都没发现的吗?”顾知煦低头看了眼,见他还笑,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行了,我送你回去,下车换位置。”
他侧过身,想打开车门。
下一秒,座椅瞬间往下倒,惊呼出声。
“陆或雍!”
座椅中间隔着的中央扶手像是危险距离最后的底线,那只大手直接越过握住副驾驶这一侧的扶手,结实臂膀从身后抱上来的瞬间身体记忆先帮他做了反应。
那晚的疯狂还记忆犹新。
这一重重地躺下,脑袋震得头晕目眩,思绪随着疲惫地精神刹那的扩散开来。
糟了,跟陆或雍摸太多他可能想睡觉了。
顾知煦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皮,慌乱道:“……陆或雍大白天的你不会是想玩车——”
‘咔哒’一声。
安全带系上。
“……”
空气从暧昧难分到这一下的凝固不过须臾。
“我还不至于不能开车。”陆或雍给人系好安全带便直起身,他余光扫了眼耳廓已经红透,一脸沉默无语看向他的顾知煦,将这幅生动又有趣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手扶上方向盘,唇角弧度有了变化:“顾秘书,谢谢你关心。”
顾知煦:“…………”他压下刚才心里的波涛汹涌,冷淡地坐起身。
“更何况车/震是一件很私密的事,这里也不适合。”陆或雍摁下手边的键,帮他挑起座椅。
又一声‘咔哒’。
是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陆或雍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侧眸看向打开车门的顾知煦,眸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顾知煦打开车门下车,‘啪’的一声,干脆利索地关上车门,而后扶着车窗弯下腰,垂眸对上车内的陆或雍,视线往下一瞥:“是吗,是谁刚才一直在喊宝宝,我以为你很想要我。”
陆或雍被这道漫不经心又略带谴责的眼神看得心头火热,又有些错愕他为什么会知道。
“行了,明晚见,记得我的入伙饭带礼物,路上小心。”顾知煦说完,站起身将手套戴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看不见的角度用力摁了一下虎口,酸胀感勉强提神。
小区花园的绿化遮天蔽日,种植着许多名贵绿植,却没有那道高挑的身影来得惹眼。
若是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身影的脚步越来越慢。
直到身影拐入视觉盲区看不见。
扑通、扑通、扑通……
顾知煦感觉到胸膛里不正常急促跳跃地心脏疯狂至极,心率地不断攀升让他觉得口干舌燥,直到眼前一阵模糊,已经站不稳。
他不得已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入发颤不已地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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